那黑衣人上来一句话不说,痛痛快快的把他打了一顿。挑得地方要么是那种打了不会留下痕迹却又极其疼的,要么就是脸上——弄得萧琞很是不解,打他的脸就不怕别人看到了吗?
不管怎么说,那么多御史告状都告上来了,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皇帝也得罚他一罚,当即派人打了他二十大板,事后又没派任何人送他出宫,只让他自己一个人一瘸一拐地离开宫廷。
——说起来,距离上次长宁侯被打似乎也没过多长时间。
长宁侯自是愤恨不已,可无奈他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也没查到那个黑衣人是谁,最后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把目标锁定在了今晨身上。
可今晨如今正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他无凭无据,就算是说出来了,恐怕还是先受到陛下的一番责骂,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忍着,此后与今晨这么个人更是不死不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长宁侯正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生怕牵扯到屁股后面的伤口,整日就跟个废人一般,做什么都要人伺候。
太夫人来到他的院子里,看着他一副残废的模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做什么不好非得去寻花问柳!府里的姑娘不够你用的不成?”
“尚了公主还没有一点自觉,哪日长宁侯府败在你手里,我看你怎么跟侯爷交代!”
“……”
太夫人的话越说越离谱,萧琞神色淡淡,只一双眼睛毫无感情地看着她,让太夫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生寒意。
太夫人回过神来,正要为自己竟然还怕这小子感到羞愧,眉头一竖,壮了壮胆子,正要继续教训他,却忽地听下人传唤:“夫人,公主派人来了。”
太夫人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她眉头紧皱,粗声问道:“她来做什么?”显然比起萧琞,她更不待见谢令从。
下人讷讷道:“说是……派人来给侯爷送药。”
“送药?”太夫人不可思议:“她有那么好心?”
不管怎么说,人既然来了,太夫人就没有资格拦着,她梗着脖子,从眼角处看着大公主身边的丫鬟敛春端着一碗黑不拉记的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体型健壮的侍卫,嘟囔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喝吗?”
敛春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把药塞到萧琞身边伺候的丫鬟手中,公事公办道:“这是我们公主赏侯爷的药!”
萧琞目光沉沉,侧目看着她,道:“臣,谢过公主。”
敛春神色淡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要看萧琞把那碗药喝完。
下人把药递到他面前,萧琞沉思片刻,料到公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他毒死,便半撑起身子,端起药碗就要一饮而尽。太夫人在一旁看着连忙瞪大了双眼,一把上去把药碗夺走,怒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说喝就喝?也不怕里面有毒!”她口不择言。
敛春淡淡瞥她一眼,语含警告:“太夫人慎言。”
太夫人缩了缩脖子,而后又义正言辞道:“本来就是,谁知道这药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看了眼在一旁站着瑟瑟发抖的府医,凝眉让他过来检查。
那府医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瞥了敛春一眼,见她没有别的表情,才放下心仔细检查。
这一检查,就检查出了大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厉声喝道,那府医欲哭无泪:“回、回太夫人的话,这药是、是让男子不能生育的药!”
太夫人双眸瞬间瞪大,脑子一热,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一怒之下就要扇敛春的耳光:“——你个贱婢!”
敛春神色淡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身后的侍卫见此立刻上前一步,一手钳住太夫人挥过来的手,动作不大地往后面一推,就见她身形踉跄,差点要摔跤。
太夫人稳住身子,死死抓住旁边搀扶着她的丫鬟的手,双目通红: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侯爷下这种药——”
敛春理了理衣襟,神色淡定从容,她开口道:“太夫人谬赞。”
她转眸看向趴在床上没有露出丝毫情绪的萧琞,道:“我家公主的意思,太夫人和侯爷既然不想要子嗣,那公主就助侯爷一臂之力。这碗药喝下去,短时间内,侯爷再也不用担心子嗣的问题了。”
“——哦,对了,昨日百芳阁的那些姑娘公主也一人送去了一碗避子药,保准不会让侯府的血脉流落在外!”她微微一笑:“毕竟侯府身份尊贵,府里的第一个孩子,哪能由那些出身卑微的风尘女子所出呢?太夫人,您说是不是?”
太夫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敛春身边陪着的那个侍卫在她语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就抢过那只碗,而后钳制住长宁侯的下巴,迫其张开嘴,而后一碗药,满满地灌了下去。
萧琞捂着喉咙,咳嗽声响彻整个屋子,一双眼神阴翳的看着敛春,双手紧紧握成拳,似乎下一瞬就要忍不住将她撕烂。
敛春拍了拍手,而后满意的笑笑,丝毫不在意长宁侯那要杀人的目光,轻轻松松地转过身,看着差点被气晕过去的太夫人,和善地笑道:“既如此,奴婢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就不叨扰了!”她语罢,径自走出了屋子,唯余太夫人双眼喷火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她走后没多久,就听见屋里又传出了一声巨响,而后就是太夫人破口大骂的声音,敛春自得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二日,京城中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流言,说是长宁侯没有生育能力,之前那个通房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长宁侯的,公主是为了保住长宁侯府的颜面才痛下杀手!
一时之间,京城中人纷纷感叹,言是长宁侯是走了什么运,竟娶到了公主这么个出身高贵又温柔贤惠的妻子的。
对于此等后续,谢令从自然是心满意足,为了便于塑造一个受了委屈的形象,她在派人送药的当天就离开了长宁侯府,进了宫。
明面上是在侯府受了委屈回娘家,实际上,只是她许久未曾进过宫,皇后想她了而已。
景仁宫
谢令从冲皇后施了一礼,就被她笑意盈盈的招到身边。宫殿没外人,谢令从也就没讲那么多规矩,凑到皇后身边一瞧,就见她面前摆满了画卷,凝神一看,发现那上面都是一些面熟的官员、世家的姑娘。
“母后?”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了想法。
果然,边听皇后笑道:“存儿的生辰也快到了,届时我会在宫中办上一场宴会,邀请一些适龄的姑娘,给存儿挑挑太子妃的人选。”
谢令从眼皮子一跳:“阿存才多大啊——”
“过了生辰就十五了,还小不成?”皇后嗔道。
谢令从摸了摸鼻子,哪怕她只比谢令存大两岁,可在她印象中,谢令存还是那个只知道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叫她姐姐的小跟屁虫。
皇后失笑:“好了,你也来陪我看看。”她将画卷一一展开,摊到谢令从面前:“我已经筛选出了一些大致的人物,剩下的,都是出身不错,容貌品性也极好的姑娘。”
谢令从略扫一眼,发现要么是某个国公家的孙女,要么是哪位一品大官、二品大官的女儿,还真没有什么出身卑微的。
谢令从皱了皱眉。心想这些出身是不是都太高了,皇帝能允许?可仔细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
太子是最最尊贵不过的男儿,他的太子妃人选自然只能往高了挑,若是皇后真的选出什么出身不那么好的,皇帝恐怕才要怀疑皇后是不是意识到了些什么。
身为对当年事情“一概不知”的皇后,为自己儿子挑妻子,自然是条最优秀的才是合情合理。
可……
“是不还是太早了些?”她随意地翻着画卷,皱眉道:“——最起码,也要阿存自己喜欢吧?”
皇后动作一顿,而后轻轻笑了笑:“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想着你最清楚他的喜好,先让你来参谋参谋嘛?”
“到时候,选出几个不错的,再让存儿自己挑,他若都不喜欢,那放宽一些要求也并无不可。”
总之,不会让谢令存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的。
不会让她的孩子,跟她一样的。
谢令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神色有些懊恼,她连忙翻着画卷,跟皇后讨论:“母后,您看看,这个姑娘挺不错的!”
皇后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微笑着颔首附和。
画卷本来就没几张,翻着翻着就到了末尾。谢令从看清那画卷上的人物后动作一顿,而后神色就有些怔愣。
只见那画卷上的,赫然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丞相府千金,何锦意。
谢令从抿抿唇,不做言语。皇后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可是这何姑娘有何不妥?”不应该啊,她查到的都说这何小姐虽鲜少出门应酬,但继承了其祖父的才华,年纪轻轻也是名动京城才女,为人品行亦是不错。
谢令从摇摇头,神色复杂:“没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母后,这位何姑娘,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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