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魏先生,你替我去查一件事。”
“什么事?”
“查一查,岳连铮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晚膳的时候,庄婉仪和廷哥儿同席,又让魏珍一起用膳。
魏珍推辞了一番,而后才敢上席。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数量虽不多,分量却很足。
一道蒜蓉青菜,一道肉末豆腐,还有一道清蒸鱼,一道红烧排骨。
那汤是豆腐鲫鱼汤,两道带着鱼的菜,都是廷哥儿和庄婉仪一同垂钓上来的。
有荤有素,菜色搭配均匀,看得人赏心悦目。
一看到桌上的菜肴,魏珍似乎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了面容。
庄婉仪没有错过他的神情,便问道:“魏先生从前在这里用过膳吗?吃的都是什么?”
她知道从前廷哥儿的日子不好过,可廷哥儿似乎是不愿她担心,总不肯提从前的事。
顾妈妈受了他的影响,每每庄婉仪问起,她也报喜不报忧。
“三奶奶就别问了,从前的日子都过去了。要紧的是现在廷哥儿有了三奶奶照拂,日子越来越好了,我们做奴婢的,看在眼里也欢喜啊!”
魏珍却不知道这事,他看了廷哥儿一眼,后者朝他摇了摇头。
他便含糊道:“也没什么,岳大将军事务繁忙,府中内宅原是四奶奶管的。四奶奶毕竟不是廷哥儿的母亲,自然照管得没那么仔细。”
读书人说话委婉,这一点庄婉仪完全能体会到。
照魏珍的说法,凤兰亭十有八九,是故意苛待过廷哥儿的。
偌大一个将军府,便是再难,也不至于在一个孩子身上缩减开支。
更何况,这孩子是岳连铮的骨肉。
想不到廷哥儿的身份,没惹到庄婉仪这个正经嫡母的不待见,反而惹到了凤兰亭。
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她心里有数。
当着魏珍这个外人的面,她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先生放心吧,如今廷哥儿的起居有我来照管,不会再有人亏待他的。还有先生的束脩,从前三爷在时怎么给的,如今还是照旧。”
听庄婉仪说话的口气,她不但没表露出半点对岳连铮之死的伤心,还有心思管廷哥儿的衣食起居。
看来廷哥儿说的没错,她的确对岳连铮无情。
“三奶奶不必在意,束脩什么的都是小事,魏某也并不以此为生。”
庄婉仪想了想,他隔五日才来将军府一趟,外头有自己的营生也是寻常事。
“先生若是不忙的话,尽可以多来将军府。我看得出来,廷哥儿是喜欢先生的,有先生作伴也好解一解他心中伤感。毕竟府中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我,我不得空陪着他。”
因为接下来,会有比岳连铮战死,更值得廷哥儿伤感的事。
前世的庄婉仪在灵堂为岳连铮哭灵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廷哥儿这个人在的。
已故之人若有子女,子女是必然要在灵前哀苦祭奠,为宾客还礼,甚至扶灵摔丧的……
而这一切,廷哥儿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在人前露面。
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从来没有人承认,他是岳连铮的儿子……
廷哥儿像是明白了她所指的事,夹着筷子的手一顿。
很快他抬起脸来,朝着庄婉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抓住了魏珍的衣角。
那个模样像是在说,他很喜欢庄婉仪的提议。
第52章 故意摔倒
岳连铮的丧仪办得风光隆重,府中处处挂着白幡,人人披麻着素。
水陆道场早已做得,唱经之声镇日未歇,听得人耳中生出幻觉。
岳连铮的尸首,却还没有送回来。
老夫人不确定,岳连铮的尸首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只能把丧仪先办了。
若是尸骨无存,只得以旧日衣冠,入岳家祖宅。
京城中相与不相与的高门贵族,流水似的往将军府转了个遍。
素日沾亲带故有交情的,如辅国公夫人等,一进灵堂未语泪先流。
素日没有交情的,或是敬佩岳家一门忠烈,或是仰慕岳连铮捐躯为国,个个面带哀荣。
庄景行也带着庄亦谐亲自前来,只见灵堂中,庄婉仪穿着素服,垂着头站在一边。
来吊唁的人上过香后,朝她躬身致礼,她便同样还礼。
因为低着头,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旁人也不敢去细看。
只是为岳连铮可惜的同时,更可怜这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新婚之际便成了寡妇。
何其凄凉。
“姐。”
庄亦谐似模似样地,对着岳连铮的灵位上香,眼睛却只盯着庄婉仪。
他担心庄婉仪会因为岳连铮的死,伤心过度。
便趁人不注意喊了一声,庄婉仪却没有理他。
“姐,姐!”
他不死心地继续喊,庄婉仪抬起眼来,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别闹,我腰酸死了,还要站一天呢。”
庄婉仪小声应着,一旁的庄景行也听见了她的话,颇为诧异。
原来她低垂着头,只是累了。
听她说话这个口气,庄亦谐便放心了。
“不用一天,爹,一会儿你就让姐姐来跟咱们说话。你是姐夫的岳父,做这个主还是可以的吧?”
庄景行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他的话。
庄婉仪抬起脸来,朝他们笑了笑。
“那爹去前厅坐一会儿,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一会儿我们回杏林院去吃。”
庄景行越发觉得,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儿了。
岳连铮死了,她竟还能笑得出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虽然只见过一面就相隔两地了,到底还是明公正道的夫妻。
可私心一想,这样也好。
他可不想看到庄婉仪,伤心欲绝的模样。
庄景行点了点头,带着庄亦谐朝前厅去。
而低着头的庄婉仪,只顾看着脚底下,有人走到她跟前行礼,她就还礼回去。
视线里头,忽然出现了一双千层底的,雪白的织锦靴子。
那是男子的鞋。
只是一双脚,便让人感觉到一身的风神朗俊。
鼻翼翕动,竟有一种与灵堂中的线香,完全不同的香气。
那是檀香的味道。
庄婉仪忽然想起,三日回门那时,嗅到的那个味道。
一模一样。
那双脚上盖的直裰下摆一动,庄婉仪从善如流,跟着他拜了下去。
许是拜了一日累着了,她这一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前倾的幅度过大。
眼看收不住势头,她不禁闭上了眼睛,认命地磕到了一个坚硬的头。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来上柱香,还被她这个不靠谱的遗孀把头磕了?
庄婉仪只觉得手臂被人扶了一下,略收了倒下的劲道。
然而那人并没有把她带上来,反而任凭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庄婉仪不禁哎呦一声。
站在面前的男子身形未动,如青松挺直。
顿时一堆丫鬟仆妇,上前把庄婉仪搀扶了起来。
“夫人没事吧?”
庄婉仪正想起身,脑中灵光乍现,顺势又倒在了地上。
“我……我头晕……”
她气若游丝,一副悲痛欲绝,又浑身无力的模样。
一面说着,一面看向了那个站着的男子。
竟是商不换。
他此刻正含笑看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眉目依然精致,下颌的线条似大家手笔,流畅俊朗。
只这一个笑意,庄婉仪立刻心领神会。
看来他就是故意让她倒下,好让她趁此机会休息的。
“三奶奶怕是累着了,快去请太医来看看!”
婆子朝着外头吩咐,庄婉仪连忙拦住了她。
“不行,还有这么多宾客在这呢,我怎么能离开……”
说着朝后头那些,等待进堂祭拜的宾客看去。
那些人连忙道:“夫人快请太医看看吧,我们这里不妨事,怎么能劳累夫人若此?大将军已经去了,夫人可千万要保重啊!”
庄婉仪听了这话才罢,扶着屏娘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那我回去歇一歇,缓缓就回来。”
说着艰难地迈开了脚步,众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地搀扶她。
临走之前,她还朝商不换看了一眼。
那双美目眼波流转,商不换明显地看到了谢意。
他心中暗自欢喜。
不知道是欣赏庄婉仪的随机应变,还是为她对岳连铮的无情,而心生喜意。
这个女子,果然同他想象的一般有趣。
庄婉仪前脚被人扶出灵堂,后脚前厅就得了消息。
庄景行正和几位朝臣说话,便听得一个婆子急匆匆来报。
“庄大人,我们三奶奶在灵堂昏倒了!”
庄景行手中端着茶盏,乍一听这话,差点把茶水洒了出来。
坐在前厅的一众朝臣和女眷,皆竖起了耳朵来听。
“三奶奶约莫是累着了,一个礼下去,头磕着了宾客的头,直接栽到地上去了。”
庄景行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快,领我去看看!”
庄亦谐紧跟其后,父子二人跟着婆子,朝杏林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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