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想起了什么,黍离又道,“对了王爷,沈大夫刚刚问人要了文房四宝。”
薄云岫抬了一下眼皮,“要这个干什么?”
“不知!”黍离如实回答。
人都在牢里了,还有兴致附庸风雅?这不是沈木兮的性格。
莫非是想:花笺寄心事,托与鸿雁知?
“还不让人盯着?”薄云岫横了他一眼。
黍离急忙行礼,“卑职已经让人盯着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如此,薄云岫才收回心神,骨节分明的手,在地图上慢慢移动,半晌才停在一个位置,“这里有个山洞,此前让你派人去搜过,为什么还么消息?”
“山洞坍塌,底下的人还在清理之中,至于能不能清理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卑职确实不敢妄言!”黍离垂眸,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个隐秘的山洞的。
那山洞格外阴森可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好在他们当时并没有贸贸然进去,只是派了两人当先锋,山洞坍塌的时候一人跑了出来,另一人则再也没有出来。因为山洞的坍塌,什么线索都被毁于一旦,但王爷不死心,派人继续挖掘。
此事并未惊动府衙,饶是府衙之人有所闻,王爷也没打算让他们参与。
“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个!”薄云岫只要结果。
黍离俯首,“约莫就这两日。”
“爹!”薄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薄云岫直起身,瞧着快速迈进门来的薄钰,面上神色稍缓,“你不去陪你娘,跑这儿干什么?眼下不太平,不要乱跑。”
“娘不肯吃药。”薄钰急忙抓住薄云岫的手,“爹去帮我劝劝娘吧!”
“你去厨房拿点山楂,和上蜂蜜滚一滚送去,不肯吃药八成是嫌药太苦!”薄云岫瞥了黍离一眼,“还不快去!”
“是!”黍离撒腿就跑,再慢,只怕王爷回头会吃了他。
薄钰急了,“爹,娘如今双目受损,心内焦躁,你就不能陪钰儿去劝劝她吗?娘平素要强,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如今……娘眼睛看不见,又生性怕黑,大抵是要哭死了!”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冲他低语,“正因为你娘心内焦躁,大夫吩咐过不要让她太激动,所以我才更不能去看她。钰儿也想让你娘快点好起来吧?嗯?”
“爹?”薄钰张了张嘴,一时半会的真的不知该说什么,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你现在乖乖回去陪着你娘,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便带你们回东都。”薄云岫抚过薄钰的小脑袋,“不要胡闹,切莫任性。”
从小到大,爹都是用这四个字来教育他的。
不要胡闹,切莫任性。
就因为他是离王府的小公子,离王殿下唯一的儿子,在世人眼中他将来是要继承离王府的世子之位的。娘也是这么教育他的,所以薄钰打小就端起了世子该有的架子,不吵不闹,也不会胡作非为,免得爹到时候觉得他品行不端,又生出别的子嗣。
娘说,她不会再有孩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娘还说,爹心存愧疚,所以离王府暂时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但如果这份愧疚消失了,那这一切也许会成为泡影,是以母子两个必须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触怒爹爹。
“是!”薄钰低下小脑袋,虽然很是失落,娘都这样了,父亲竟不肯去看娘一眼,而那个女人虽然被关起来了,却未受任何刑罚,他怎么想都替母亲感到委屈。
瞧着薄钰出门,薄云岫略微轻叹,如今他最感兴趣的是,沈木兮要文房四宝做什么?
午饭时分,一张图纸就到了薄云岫的手里。
“五芒星?”薄云岫眉心微皱,幽邃的瞳仁里掠过一丝寒芒,“这是她画的?”
“是按照沈大夫所绘描摹的,并非沈大夫亲笔!”黍离回答。
薄云岫挑眉,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的怪异图纹。这自然不可能是亲笔,他还不知道她那画功?说画功都是抬举了,鬼画符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东西?”薄云岫隐约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黍离亦是如此,“卑职也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这些花纹。”
蓦地,薄云岫猛地捏紧手中图纸,手背上青筋微起,骨关节亦泛着骇人的青白之色,“五芒星,花纹?长生门!把那个东西拿来!”
“是!”黍离快速进了房间,从一个箱子底部取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是一块骨头,虽不知这是人骨还是动物的骨头,但这骨头上面却有花纹图案。
刻有花纹图案的骨头被摆在图纸旁,两者相较,竟然格外相似,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这花纹确实相差无几。差别只在一只眼睛!
沈木兮所画,中间有一只怪异的眼睛,而这块骨头上却没有眼睛的存在。
五芒星相似,内里花纹相似。
这是巧合吗?
“长生门的图案?”黍离诧异,“沈大夫怎么会知道这些?王爷,难道说沈大夫和长生门……”
“混账!”薄云岫骤然冷哼,“你当她是什么人?长生门杀人无数,她是个大夫,岂能与此等孽障为伍?”不过她是从何得知这图纹的?若不是见过,决计画不出这般细致。
可这只眼睛,又代表着什么呢?
黍离挨了训,哪敢再多说什么,不过他这些日子也算是摸出了一点门道,那就是不管什么事,但凡跟沈木兮挂钩的,最好别自作主张,也别多问,否则一准得挨骂。
夜里的时候,沈木兮安安分分的躺在木板床上睡觉。听得脚步声,她猛地坐起身来,冷眼看着站在大牢门口的薄云岫,“让人接连给我下蒙汗药,你也不怕把我药死!”
薄云岫负手而立,对于她的乍然坐起,似乎也没有半分诧异之色。牢门打开,他瞧了一眼低矮的牢门,只得矮了身子进去。
黍离点了灯,赶紧退出大牢,领着所有人在外头候着。
“那鬼画符,是特意留给本王看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嫌恶的打量着大牢四周,视线落在墙角的蜘蛛网上,不由的皱起眉头。
牢内,似乎更冷了几分。
沈木兮缩了缩身子,略带不屑的睨他一眼,“可见王爷见识浅薄,不识真章!”
想了想,薄云岫长腿一迈,瞧了一眼她身边的位置,“坐过去。”
沈木兮挪动身子,不信他真的敢坐,这厮不是嫌弃这里脏吗?又岂会……嗯,坐在了她之前的位置上,是觉得她坐过了,拿她当抹布?
“那东西是怎么来的?”薄云岫问。
沈木兮瞥他一眼,若有所思的开口,“在一个山洞里看到的,那个山洞很隐秘,就算让我现在去找,都未必能找到,若我告诉王爷,不知王爷能不能按图索骥?”
薄云岫面无表情,对于她这半死不活的语气,甚是不满。俊美无双的脸上,漾开一丝寒意,他凉凉的盯着她手背上的痕迹。
搓了搓胳膊,沈木兮觉得薄云岫应该是活人当中的冷血动物,饶是夏日里,也能让你近则生寒,止不住汗毛直立。许是到了夏日炎炎再靠近,那才叫透心凉浑身舒爽,如今——冷了点!
“其实那个山洞里还有一个密室,我便是在那里看到这图纹的。密室里有很多灯火,怪异得很,还有一副骸骨,不知是何人。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毕竟那也仅仅只是个密室,我不过是看了一眼而已!”她的确没看仔细,只是对这个图纹很是印象深刻。
“密室?”薄云岫沉思,却见某人一溜烟又钻进了被窝,一张脸旋即黑沉下来,“本王允许你……”
“不允许也钻进来了,你还能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那侧妃还活着,拿我抵命未免太过草菅人命!”她用被子裹紧自身,独独留着脑袋在外,乍一看就跟裹了粽子般,滑稽而可笑。
这是怕他吃人?
“待本王查验你的消息是否属实之后,再来与你算账!”他抬步往外走,甚至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牢门合上,沈木兮翻个白眼,躺下就睡。上次中药,委实是没防备,可她自身具备解化的能力,若非这药性格外的强烈,也不至于一觉睡到天亮才有感觉。
第一次是无知,第二次再上当那就是蠢了!不过看薄云岫的反应,似乎也不知道这图纹的真实用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着主子出来,黍离疾步跟上,心里却纳闷,王爷都知道这图纹可能与长生门有关,并且相信沈木兮许是不知情,那为何还要来大牢走一趟?
王爷往常最嫌弃的,便是这种晦气之地。
当然,黍离心头纳闷,终是不敢言说的,问出口——铁定会被扒层皮。
密室?骸骨?图纹?
薄云岫心头疑虑,这山野之地,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早前四处游走的毒蛇,如今一条都见不着,是刻意藏起来了,还是研制失败,以至于毒蛇再也无法为祸作乱?
此事迷雾重重,长生门是偶然蛰伏于此,还是早就将这里作为一个暗哨的存在?这些跳梁小丑,用尽卑劣的手段,一直想要东山再起,不择手段的滥杀无辜,简直是该死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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