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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就该死吗 (何甘蓝)


  说到奸细,自然是宫里那两位西宁女子首当其冲。
  很快,宜贵人与沈才人便被押送至大理寺审问。她们受不了酷刑,进去了两日便说了一些让人摸不着真假的话来了。
  “陛下,这是供词。”大理寺卿冯云峥亲自将审问的结果呈上,上面按压着两人的手印。
  威帝看完了,却与意想中的并不相符。他沉默了许久,决定亲自到大理寺的监狱走一遭。
  沈才人受的刑最重,浑身血肉模糊,已经昏迷过去了。宜贵人尚好,只不过十根指头血淋淋,早没了当日的青葱玉嫩。
  “陛下驾到!”
  听闻威帝来了,宜贵人扑到了铁栏杆的边缘,大声哭号:“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是冤枉的啊!”
  许忠搬了一张椅子放在过道上,威帝瞥了对面牢房里的女人一眼,掀袍落座。
  “你何冤之有?”他冷冷地问道。
  宜贵人一张娇俏的脸蛋儿已然血迹斑斑,她跪倒在干草上,举着自己十根手指头,道:“臣妾已经这样了,还有说谎的必要吗?当日的确是西宁王将臣妾等送与皇贵妃娘娘祝寿,可自此之后臣妾与西宁便再无联系,此次交战更是一概不知。”说到一半,她不禁啜泣了起来,她道,“宫禁何等森严,臣妾一弱女子如何能完成窃取情报传送到西宁的任务呢?陛下细想,臣妾何曾接触过朝务,更别说探听这等绝密的军情了。”
  宜贵人虽遭受了酷刑,可言词利落清楚,逻辑也并无错落。细细想来,她和沈才人入宫之后的确本分,并无逾越之举。如果仅仅是因为她们是西宁女子就发落性命,说起来倒像是威帝不能容人了。
  “那你在供词当中说曾见过夏人进了西宁王宫被当作座上宾对待,可是真的?”威帝问道。
  宜贵人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咬着唇道:“臣妾也只是恍惚记得,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威帝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道:“朕没有什么耐心,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朕也不必跟你在这里白费口舌了。”
  “陛下……”
  威帝起身欲走,宜贵人抓着铁栏杆大喊:“陛下,臣妾曾在王宫见过徐稚清!”
  “谁?”威帝转身看她。
  “徐稚清,徐相的幺子。”宜贵人瑟缩地说道。
  徐稚清并未入仕,平生最喜游历,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在京城住上两回。此时宜贵人报出他的名字,威帝疑虑感加重,问:“你怎么认识他?”
  宜贵人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惨容,道:“西宁王训练我等练习水上起舞的本事便是徐稚清的主意,他说曾在书中见过,十分美妙,所以向王君提议可以召集八名女子练习这水上舞。”
  威帝伫立在当场,神色变得深不可测。徐稚清在朝并无官职,他若是能在西宁王宫当上座上宾,定然与他的家世脱不开关系。可徐化并没有向他提过自己的儿子曾经进出过西宁王宫,甚至与西宁王交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朕查出你在撒谎,朕可以保证你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肉。”威帝转头盯着她,眼神黑沉,让人心惊。
  宜贵人往后一跌,似是被他这般无情的一面给吓到了。
  威帝走出大理寺的监狱,随即便派人去查徐稚清。
  傍晚时分,威帝召西南王入宫觐见。
  冯弦机早有准备,他如今在京城并不能为君王分忧,他的战场应该在西南。
  “只有你尽快回到西南,朕的心才能定下来。”威帝直言,“朕不想腹背受敌,南疆已被灭,可南茴还虎视眈眈。一旦西宁更进一步,朕担心南茴恐怕也按耐不住。”
  冯弦机领命,明日一早他便赶回西南。
  走之前,他派人送了一封信进宫。信是给汤凤的,上面也没有长篇累牍,只有一句话:“局势危急,望早日抽身。”
  “他什么时候走?”汤凤抬头问送信之人。
  “明日一早。”
  汤凤转身进了内殿,她招来莲藕和小金子,告诉他们,她将要出宫一趟,承乾宫这边就交给他们了。
  莲藕正欲劝阻,可小金子却扯了一把她的胳膊,摇了摇头。娘娘决定的事什么时候更改过,他们要做的就是隐藏好娘娘的行踪,莫要让人发现了。
  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汤凤换了一身宫装,稍作易容,从西华门出了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愿望要去见他一面,也许是他救了她两次,也许是他稍微探到了她的底。她心里有种感觉,若就这样简单告别,恐怕这辈子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西南王府,白日的喧闹归于沉静,书房里冯弦机正与戚风谈事。
  “王爷,有客人来了。”管家轻轻叩响书房的门。
  冯弦机疑惑,这么晚了谁会来?管家竟然也直接将人带到内院来了?
  “进。”冯弦机收了桌上的地图,卷了放在一边。
  管家率先进入,待他侧身让开后,他身后走出了一名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子。
  汤凤缓缓揭开挡在头上的风帽,露出自己的真容。
  书房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气流在中间激荡。戚风一脸惊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观她容姿非凡,除了宫里的那位皇贵妃他不作他想。想到此,戚风不仅侧头去看王爷——
  冯弦机这一脸震惊丝毫不亚于戚风,仿佛天上降下了惊雷,正正好地劈在了他的脑门上。
  戚风默默地从旁退出,顺手带走了管家。
  “你……怎么来了?”冯弦机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迟疑地问道,“本王没有眼花吧?”
  汤凤眼眸明亮地看着他,偏头一笑,一屋子的灯火都不足以与她相较,冯弦机的心咯噔一下,他知道可能是因为他那封信。
  “王爷不请我坐坐吗?”
  内书房里,冯弦机亲自为她沏了茶,捧给她。
  汤凤端起来,嗅了一口茶香,中肯地评价道:“比起宫里的手艺的确差远了,王爷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活儿了。”
  冯弦机:……真是冤枉,他本来平时也没做。
  “你似乎很意外我会来。”她放下茶杯,笑着看他。
  冯弦机坐在她对面,平时坐惯了的椅子像是突然长了刺一样,浑身都不舒服。
  “娘娘深夜出宫,所谓何事?”他以拳压唇,装作十分淡定地问道。
  汤凤眨了眨眼,道:“不是王爷让我早日抽身吗?我听了王爷的话,决定来投奔你了。”
  冯弦机:“……”
  汤凤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他不自在地挠头的时候,她更是压不住唇角漫出的笑意。在凤凰台上,他气势不输她,留给她深刻的印象。在养心殿门口,他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更是值得玩味。可如今到了他的府上,他却表现得如此手足无措,让汤凤大感意外之余也有些心生好感。她喜欢钝钝的男人,像他这样就很好。
  “我留的那封信是让娘娘珍重,局势变化莫测,娘娘若还像往日那般任性而为,恐有祸事上门。”冯弦机极力压下心中复杂的感觉,冷静地说道。
  “是啊,我看懂了。”汤凤点头,唇角向两侧上扬,眼眸亮若烛火,“我今夜来就是想问王爷一句,你愿意带我离开吗?”
  她一而再再而三说这样的话,冯弦机再淡定的情绪也被她搅和得千回百转。看她笑的那样子,定然是说来逗他的,可……可他却忍不住细想了起来。
  “……好。”
  他说好。
  汤凤抿唇,唇线渐渐被拉平,突如其来的情绪将她淹没。她背过身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湿意,本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两人都当了真。
  “王爷真是古道热肠,什么人都愿意搭救。”她仰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冯弦机向前倾的姿势渐渐落了下来,他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不需要男人为她拭泪。
  “还是算了,我这样的人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她擦干了泪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道,“今日来是答谢王爷的救命之恩的,或许日后没有机会再这样见面了。”
  冯弦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甚至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战报。庆王在封地起兵,打的名号是“清君侧”。作为威帝的宠妃,她要面临的是足以覆灭她的灾难。
  “我没有开玩笑,也不是什么人都救。跟我回西南吧,我至少能保住你这一条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他色令智昏也好,神志不清也罢,他就是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带她回西南,在风暴来临之前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汤凤诧异地看向他,没有想到他会挑明到这种地步。她见过的男人不少,为她疯为她成魔的不在少数,可此时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清醒,他是清醒的说这句话的。
  两人对坐,中间隔着五步远的距离。他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眼神纯净得像是一汪清泉,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的眼里看到了除开“欲”以外的东西,她暂且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认为是非常美好的东西。
  汤凤站了起来,她跨过这五步远的距离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腰,直视他的眼睛。她这一动,女人的沁香与男人身上的味道立刻交融在了一起,难分难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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