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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春 完结+番外 (求之不得)


  日薄西山,延绵几十余里的黄龙关的冰原上,鲜红一片,似是被夕阳的残影染红……
  ******
  渭城官邸中,柏炎伸手捂住额头。
  喉间哽咽无声。
  先前从朝阳郡中护着许昭的弟弟许朗,以及许昭的儿子许童逃出来的许昭心腹,颤着声道,“侯爷和小将军外出迎敌不久,有人说奉旨捉拿叛贼,要将许家一干人等全部抓走,是许老夫人拔刀守在府门口,才让末将有机会将二爷和小公子从暗道送了出来,许老夫人她……”
  许昭心腹捂住嘴角,“末将在路上听说,许老夫人为了护住许家其他人,拔剑自刎了……”
  柏炎掌心死死攥紧。
  指甲掐进肉。中,鲜血流出,都浑然不觉。
  “许老夫人是平阳侯府的老夫人,奉旨的人当即慌了,也不敢再进府拿人了。朝阳郡的驻军大都遂侯爷和小将军出征,只剩了驻守的队伍,等驻军赶来时,夏老夫人和杨夫人,还有府中的女眷都保住了……”许昭心腹泣不成声。
  “人在哪里,见到圣旨了吗?”柏炎声音好似深渊冰窖中来。
  许昭心腹摇头,“许老夫人一直说要见圣旨,但奉旨捉拿的人不交,到最后,末将护着二爷和小公子逃出时,也未见过圣旨上的字。”
  柏炎红了双眼。
  没有圣旨,这一抹帐便如同一出没有出处的冤帐。
  殿上之人不会认,也没有人会认。
  是料定了他与许昭在北关一定回不来,所以想趁着北关的混乱,将许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殿上之人何曾心慈手软过?
  范侯一门,晋王一门,秦王一门,既而是许家……
  想起今日在黄龙关时,许昭最后朝他回头,脸上灿烂不羁的笑意,左手大拇指狠狠掠了掠鼻尖……
  柏炎朝柏子涧沉声道,“找禁军中最信得过的人,留在朝阳郡,再有圣旨来的人,无论真假,都以早前有人假传圣旨的名义杀了。”
  “是!”柏子涧领命。
  夜色漆黑如墨,柏子涧知晓这一日对侯爷来说犹如漫长永夜。
  ……
  临出府,柏子涧只见一袭黑衣,青面獠牙面具的青木牵马而来。
  “青木……”柏子涧心中难以言喻。
  似是这一日来,唯一的好消息。
  “嗯。”青木沉声道,“我受伤了,需要大夫。”
  柏子涧眸间微红,上前拥他,“老夫人过世了。”
  青木眸间微微滞了滞,很快敛目。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第134章 兵行险着
  这一夜,谁都不敢去屋中打扰柏炎。
  许小将军死守黄龙关杀出的一条血路,朝阳郡老夫人为了护许家拔剑自刎,哪一件都足以让柏炎理智崩溃……
  早前在军中也中过埋伏,或身陷囹圄,或全军覆没,即便与死亡失之交臂,柏子涧和青木都未曾见柏炎哭过。
  但今日,应是许昭和老夫人的接连重创下,失了理智……
  ***
  渭城的漫漫长夜,一丝星光都没有。
  柏子涧守在青木房中,看军医给青木的伤口缝合,上药,缠上绷带。
  但自始至终,青木一声未哼,好似军医折腾的是旁人一般。
  漆黑清冷的夜,连蝉鸣声都没有,苑中寂静的似是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柏子涧环着双臂,倚在墙角一侧,也不出声得站了大半宿。
  军医细致,青木身上的伤痕也多。
  趁着空隙,柏子涧循着窗外望出去,只见早前侯爷那屋中的灯火未曾熄灭过……
  青木伤得极重,军医收拾好他的伤口都快至寅时。
  军医才起药箱告退。
  柏子涧相送。
  阖上门,军医轻声叹道,“伤得这么重,竟然一声都未坑过,老夫军中多少年了,也是见的头一个。”言罢顿了顿,一面叹气一面摇头,“这一路,自己一人是如何回来……”
  柏子涧想起早前见青木牵着马,在官邸门口同他说的那句受伤了需要大夫。
  今日已是青木极致。
  柏子涧道了声谢,折回屋中时,只见床榻上的青木已经趴着阖眸。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眉头却是一直都皱紧的。
  在北关镇守的十余日,青木应是一夜都未安心合眼过。
  柏子涧上前,熄了屋中的夜灯。
  自外,悄悄将屋门阖上。
  青木却微微睁眼。
  ……
  三月初春,这场倒春寒,似是将人心都凉透了。
  柏子涧折回柏炎屋外,却没有入内,只是瘫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似是眼下,才稍得心中一丝安宁。
  许小将军今日赴死,回眸那个笑意,怕是许久都将在侯爷心中挥散不去。
  北关若失,朝阳郡会有十几万流民。
  在权利面前,失一郡,死多少人,许是都不重要。
  未曾见过前方将士的浴血奋战,便觉为除一人,军中跟着陪葬也都不重要。
  何其寒心!
  想起今日被鲜血染红的黄龙关冰原,满目疮痍,似是早前再悲壮苍凉的战役都不如今日的扭曲人心,柏子涧掌心死死攥紧……
  这一夜,对侯爷来说,应是最难熬过。
  ***
  屋内,柏炎一直坐在桌前,不曾动弹。
  目光盯在桌上的清灯,久久没有移目。
  他想起初见母亲的时候,只知道她是父亲的续玄,是朝阳郡许家的长女,身份显赫,亦是来府中取代他过世娘亲位置的。
  见到父亲同她一处举案齐眉,他会心里不舒服。
  父亲待她严苛,母亲却温和。
  他摔倒的时候,父亲会苛责,母亲会扶起他,替他拭去身上的尘土和灰尘,亦会替他擦眼角的眼泪,轻声问一句,你都不哭的吗?
  他也不应声。
  母亲温柔抚上他的头顶,温声道,若是难过便哭出来,日后也是,憋在心中只会越来越难过。
  ……若是难过便哭出来,憋在心中只会愈加难过……柏炎泪如泉涌。
  那时的母亲也不过瑞盈大小,会牵着他的手,亦会抱他,带他在街市中买糖葫芦,捏泥人。
  他生母过世得早,母亲来了府中,他仿佛才不是一个只有父亲的孩子,亦会有人嘘寒问暖,替他想今日当传什么颜色的衣服。
  后来母亲怀孕,生柏远和瑞盈的时候,两天两夜,父亲未曾阖眼。
  他也未曾阖眼,一直坐在苑中。
  他希望她平安,他不想再失去一次母亲。
  柏远和瑞盈平安出生的时候,父亲不让他抱,母亲却让他抱。
  他那时还小,却满目欢喜,“他们好小。”
  母亲温和笑笑,“他们会长大。”
  他亦道,“也好丑……”
  他是担心有了小柏远和小瑞盈,母亲便不是他一人的母亲了。
  许氏伸手抚上他额头,“阿炎,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他们日后会以你为榜样……”
  他看她。
  许氏轻声道,“母亲也会以你为傲。”
  ……
  柏炎已泣不成声。
  三月初,夜间的宁静犹若湖面的平静,被一丝风的涟漪轻易打破。
  柏炎只觉心中如同钝器划过,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父兄过世时,他尚年幼,悲愤在少时来去都快。
  而眼下,母亲的死却来得更加剜心蚀骨……
  父亲过世后,母亲不再对他宽厚温和。
  逼他十一二岁上战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看弟弟妹妹在母亲呵护下犹如长在蜜糖罐子里的粉雕玉琢,他们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女,而他……
  他与母亲的矛盾日渐严重。
  他开始叛逆,开始不信赖她。
  她说的他都怀疑,她让做的,他也点到为止。
  母亲也开始用府中的暗卫同他周旋。
  一直一来,在平阳侯府的存亡与权力争夺中,他与母亲的关系越渐微妙,相互依存,相互制衡,又此消彼长。
  甚至到后来,只要他在府中呆的时间一长,便会爆发口舌和争吵。
  家中不成器的柏远,性子娇惯的瑞盈,母亲将早前所有的温柔都尽数给了他们二人。
  他嫉妒,亦恨她。
  直至苏锦之事,母子二人之间的敌对达到了顶峰。
  他宁肯辗转征战三年不回府中,亦可在见到柏远四处闯祸时,挥鞭子便打。
  柏远又怕他又敬他。
  但他心中待柏远疏远。
  柏远才是母亲的儿子,再不成器都是,而他在军中再如何出人头地,这府中的母慈子孝都再去不复返。
  越往后,他的翅膀越硬,在京中,在军中,从早前人人口中的平阳侯世子,真正成为人人口中忌惮的平阳侯。
  他终是接过了父亲的衣钵,撑起了家中,撑起了整个平阳侯府。
  也更多了资本,同母亲对抗。
  却忘了,是母亲一步一步逼他走到的今日,一步一步逼他成为父亲这样顶天立地的人,而不是活在她的羽翼保护之下。
  平阳侯府有他一人便够了。
  所以柏远自幼散漫,母亲也看得惯他散漫。
  瑞盈自幼骄纵,她亦有骄纵的资本。
  只有他,被母亲用一己之力,推到了今日京中权力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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