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晏盯着她,手下没有要放的意思。小姑娘脸红了,攀着他的胳膊,“殿下,有人找我,你先把我放下来。”
男人这才将她好端端地放了下来。两人衣角被雾气浸久了,都有些湿湿的,闽钰儿的发梢更是湿透了,贴着鬓边,衬托的肤色白里透红。
她不敢看齐叔晏,赶紧捂了嘴角,逃出来。
门阖上,小姑娘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她边走边问:“来的人是谁?”
小丫鬟低着头,“穿着黑衣,我瞧有点眼熟,像是公冶家家的二公子。”
公冶衡?
闽钰儿不敢信,她疾步走到屋子里,珠帘掀开,就看到了一个背影。背对着她的黑影挺拔修长,一头乌发垂到了腰迹,正侧身从桌上捡起那个木偶娃娃,兀自笑了一声。
“公冶衡?”
男人转头,还真是他。公冶衡极少穿这样的黑衣,还贴腰环着玉腰带,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
和他以往给闽钰儿的印象很不一样。
没由来的,闽钰儿冒起个念头:难不成过去,公冶衡一直是这样,只不过刻意在她面前掩饰了?
“怎么了,看到我吓成这样?”公冶衡手里捏着娃娃,在旁边坐下,他曲起一条腿,有点不羁模样,看着小姑娘,愈发皱了眉:“我大老远过来,你不过来问候一下?”
闽钰儿叹了一口气,这才迈着步子过来。她主动给公冶衡倒茶,低头下去,脖颈上的水汗细密,男人看见微挑了眉头,视线上下逡巡一晌,又看出女人带着湿意的衣衫。
鬓发有些乱,小嘴格外红艳,公冶衡这样的人物,不需多想,就立刻猜出来小姑娘刚刚做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露笑,小姑娘一边倒水一边问他:“高笙应该还好罢?”
“她好的很。”
“那你……”闽钰儿顿了顿,茶水满了,她把茶水端给他,“你还好罢?”
“嫂嫂也会关心我好不好?”他话语里有些轻佻。
小姑娘似是有些不服气,说:“还好意思说。你一去没消息,我们一干人留在府里,手无缚鸡之力,差点被杀了,幸而命大被救了下来。”
“回了北豫我还在想,怕你被你那四叔害了,想着一晚上要是再没消息,我就让我爹爹出兵助你一把。”
“哦,是吗?”
“当然是啊。不说别的,就是救下几个人,不用我爹爹,我也能派人去救的。”
男人听着,眸底渐渐深起来。看得出来,闽钰儿确实是被吓到了,她尚在喋喋不休,埋怨公冶衡这家伙惯会瞒着人,男人接过她递的茶水,在她还没抽手回去的时候,措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子。
紧紧握住。
“公冶衡?!”闽钰儿怔住,往回抽手,男人微笑,手下用力,不让她退,反而径直将人拉到了怀里。
他凑在她耳边,细嗅她颈间的香,“嫂嫂,这个木偶娃娃好看么?”
闽钰儿回头,“公冶衡你疯了吗?”
他置若未闻,“若是好看,不如让嫂嫂给我生一个孩子,比那个更好看,嗯?”
“你闭嘴,公冶衡!”
这话像是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吐出来的,闽钰儿简直不信,公冶衡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话。
“不然呢,嫂嫂想要给那个姓齐的,生一个孩子么?”
男人没有笑了,眉间俱是厉色,“你就那么喜欢他?”
“连衣上都是湿的。”他的手游走到腰间,拿捏了力度捏住,不重不轻,小姑娘恍如雷击,霎时战栗起来。
公冶衡这样的面目,闽钰儿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只觉害怕,想要喊人,男人就覆上了她的嘴,“嘘,安静点。”
他松开了腰间的手,转而擒上闽钰儿的肩,别过她的脸,与她视线相接,直直看着。
这一看,他就看到女人嘴角的血,他凝眉,随即饶有兴味地替她擦拭,“齐叔晏在你房里?”
闽钰儿不说话,看着他,眼神不言而喻。
“真是个小傻子。”他说,终是平复了下心绪,“齐叔晏没你想的那么好,你把眼睛擦亮一些。”
闽钰儿眼睛一瞪,就开始咬他的手,公冶衡只得松手,让她说话。她红着眼睛,劈头就是:“公冶衡你就是个混蛋!”
“是么,多谢抬举。齐叔晏他也不遑多让。”
“你……”小姑娘被噎住,“你就是一派胡言。”
“哼。”公冶衡笑了一声,他倏地低下头来,眼神里漫着轻慢的意味:“齐叔晏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他祸害过多少人?”
“你胡说。”闽钰儿别开了眼。
“我胡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七岁那年的生辰,齐国和春海失踪的一百个人去哪儿了,嗯?”
瞧着闽钰儿懵懂的神色,公冶衡替她挽了鬓边发,说:“不要紧。”
“这等丑事,都被齐国里面的人瞒着了。就是你熟识的那一群人,江憺,孟辞,还有他们的父辈,都是功臣。”
“你在说些什么?”闽钰儿听不懂。
“献祭你懂么。”
“不懂也没关系。”公冶衡笑,“都是些不入流的邪术罢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刽子手的遮羞布,哪有什么天意命道,死活都是自己争取的,是以我最厌恶齐国的钦天监了。”
也最是厌恶孟辞一干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闽钰儿要挣脱他的手。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齐叔晏也是一个凶手罢了。”
公冶衡抚着她的嘴角,渐渐擦出一片红粉,“因为你是我公冶家的人,一直都是。”
“要是你真的看上了齐叔晏,看上了他的皮囊,那我就撕了他伪善的壳子。要是你执迷要嫁给他,那我就只有先杀了他。”
“还有一件事。我的好嫂嫂。”公冶衡不疾不徐,“齐叔晏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他过几日就要回去,立那九卿为皇贵妃,纳入后宫,为他开枝散叶。”
“嫂嫂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罢?”
闽钰儿霎时怔住,连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九卿要当皇贵妃了?
什么时候的事?
“嘘。”公冶衡倏而抬起头,视线越过珠帘,看着外间蒙蒙夜色,“嫂嫂,齐叔晏都在外面来了,你怎么不直接问一下他呢?”
第58章 信我么
月色底下,齐叔晏默然立着,他离屋子不远,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公冶衡拉过闽钰儿的胳膊,半推着她来到齐叔晏的面前,隔着几道石阶与他对峙,朝他露了笑。
“齐王殿下来的可真凑巧。”
小姑娘不愿三人这样对着,一直在甩公冶衡的手,在看到齐叔晏的刹那,她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悲戚的沉重,那是之前,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是以她心底有些发慌。公冶衡说的那些事情,真真假假她都分不清。
“公冶衡,你放开!你再这样,我叫人进来了。”
“叫人?”公冶衡转身,“叫更多的人来,看这等陈年秘辛么?”
“我的傻嫂嫂,你这样,别人是要杀人灭口的。那个时候死的人,可就不止一百个人了。”
他说着,看起来有理有据。
“你在说些什么?”闽钰儿又急又气,男人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子,更加不愿放。
“你闹够了么?”齐叔晏终于是沉沉开了口。
“齐叔晏……”闽钰儿不由得叫了一声,男人提步子过来,生生掰开公冶衡抓着小姑娘的手,“放手,你弄疼她了。”
他奇力过人,便是公冶衡这般功力了得的人,也败下阵来。两人不过胶着数息,短短的时间内,闽钰儿已经被腰间越发逼人的力度勒到呼吸困难,公冶衡手松的一瞬间,她眼前一花,身子软到几乎要倒在地上。
齐叔晏打横抱起了她,他清清凉凉的眸子扫过公冶衡,“你到底想要什么?”
“齐王殿下真是折煞我了。这话听起来,仿佛我说要什么,齐王殿下就会给我什么一样。”
他顿了顿,看着闽钰儿,声音沉邃而冷静:“我想要她,你给么?”
齐叔晏没说话,抱着人,径直走了出去。
闽钰儿头昏眼花的,外面又是寒冬腊月,经风一吹,越发难受起来,就着齐叔晏的袖子,把脸低低地埋了下去。
齐叔晏屋子里尚有热汽,暖得很,他把人放在塌上,看着小姑娘星眼朦胧,两颊冷的发白,转身便去了柜子旁,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
“齐叔晏,你在找什么?”
“手炉。”他说完,便寻了一个过来,递给她,“勿要受冻了。”
闽钰儿脱掉鞋袜,缩进齐叔晏的被子里,已经很晚了,公冶衡这一遭闹的,她着实头疼。
齐叔晏吹灭了烛火,他却没有立即上榻,说:“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来。”
“你去找公冶衡么?”
男人点头,“嗯。”
“我……”闽钰儿抓紧了被子,“我有点不舒服,你能早点回来陪我吗?”
她低头,看着本要出去的男人忽然转了头,脚步声靠近了榻,男人覆手在她额上,感受她额间发烫了没有。
闽钰儿忙拦下他的手,“我没事,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