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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与娇娇 (狄七宝)


  “殿下殿下,你看我今日有进步么?”闽钰儿好不容易嬴了一局,还是在齐叔晏的“辛苦引导”下才成。
  男人挑眉,“再练练罢。对弈有如两军交战,在战场上可没人像我这般让着你。”
  只差扫除己军,把敌军迎进来了。
  闽钰儿咬着唇,十分不服气。男人劝慰她道:“无碍,下棋不比烹茶刺绣,一两年就能熟识的。你落子犹豫,应该是瞻前顾后,又缺乏经验,所以不敢。”
  “待多练几年,棋路自然会走得坚定些。”
  “那我要多久才能下嬴你呢?”她抬头,问。
  “找你现在的下法来看,十年罢。”齐叔晏保守估计,那还得是在他剩下的十年里,再不碰此道,渐渐生疏了才成。
  闽钰儿:“……”
  无趣,无趣的很。她又下了一局,不出意料地被齐叔晏杀的面目全非,她打了个哈欠,齐叔晏手下便一停。
  “今夜就到这里罢。”
  夜里落了小雨,闽钰儿嫌凉,直接将齐叔晏的臂膀当作了枕头,睡的安然。
  第二日,齐叔晏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副画轴笔墨。闽钰儿好奇地凑上来,“殿下今日要教我画画么?”
  屋子里灯火忽闪,撒下一地昏黄。齐叔晏侧颜瘦削,眼睫邃然,缓缓展开了画轴,听到闽钰儿的话,便慢声道:“院子里的栀子花开的正好,你会画么?”
  闽钰儿老实道:“不会,不过我可以试试。”
  男人替她砚好了墨,“先画一个试试,我看一下。”
  闽钰儿毫无经验,花叶看着简单,纹理却是极其复杂的,她沾墨下笔,只堪堪勾了一朵栀子的外形,就不敢再下笔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画下去,可能就是脏兮兮的一团墨了。
  不知何时,齐叔晏从外间折了一朵栀子进来,摆在桌上。他说:“丹青之笔不能拘于外形。”
  “你这样一笔一笔地勾画,是最基础的法子,未免太拘谨了些。”
  闽钰儿听得头大,她放下笔,“殿下能先画一个么?”
  “想画什么?”
  “随便都可以,画一个好看的就行了,让我看看殿下画的。”
  闽钰儿把笔交给他,齐叔晏执笔,看着纸上的栀子花,笔尖凝了一晌,随而勾了点点淡墨,落在纸上。
  男人画画是极其细心的,眉头紧蹙,笔尖浓重,笔下的花叶纹理却是细到接近头发丝一般,细到难以辨认。闽钰儿在灯下看了一晌,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越发地困。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栀子花上刚刚摘进来,还歇了些露水。闽钰儿趴在桌上,伸出手,指尖勾了勾花上的露水,看着看着,眼睛就闭上了。
  院子外的风穿过窗棂,透了些进来,带着凉意。闽钰儿睡的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塌上了。
  她吓了一跳,竟睡到了这个时候?
  齐叔晏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寝衣,坐在塌上,腿上还搭着被褥。听见动静他低头,放下手里的书,“醒了?”
  闽钰儿迷迷糊糊地问,“我睡了很久?”
  “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那现在该很晚了。小姑娘想了想,道:“画呢?”
  “殿下画完了吗?”
  “画完了。”齐叔晏垂了眼,修挺的鼻翼旁映出侧影,“我适才画完,就叫人拿下去晾着了,用香薰一两日,再给你送过来。”
  “画了这么久么……”闽钰儿撇嘴,暗道一朵栀子花而已,就画了数个时辰,齐叔晏这番画画的模样,未免也太认真了。
  齐叔晏合上书,放在了塌边的桌上,他忽然说:“宫里呆的久了,想出去逛一趟么?”
  见小姑娘没听懂的样子,他勾起下巴解释,“你师傅最近在江太医府上,江太医递了折子上来,说你师傅念你了,又不便来宫里,故他想把你接到府上,小玩一日。”
  出宫玩?第一次来齐国的闽钰儿,陡然生起了兴趣。
  小姑娘自然是想到处看看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有点不敢。在宫里,她拢共不过出去了几次,每一次都惹上祸事,要是出宫了,指不定会遇上什么别的祸事。
  闽钰儿迟疑,男人见她犹豫的很,“不想出去吗?”
  “自然是想,可是……”
  末了她凑过来,下巴磕在齐叔晏的胸膛上,抬起浓密的眼睫,看着他:“殿下,要是我又闯祸了怎么办?”
  齐叔晏挑了眼尾,不仅有些笑意,“你倒是个明白的。”看着闽钰儿眼巴巴的样子,他轻叹了一声,“去罢,江憺在府里,有他在,你便不会有什么祸事。”
  更何况,江太医的府上,不是谁想闹事,就能闹起来的。江憺那样一副清清冷冷,倨傲不语的性子,是打小养出来的。
  江府里的沉肃气氛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好。”闽钰儿不知道江憺和齐叔晏两人的事,只觉得距离上次见江憺,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
  “把枝微也一道捎过去,她整日待在这里,不如去见见师傅。”
  闽钰儿下去,忽然又抬头,“殿下,我能去玩多久?”
  “……”男人手下一顿,“你想出去玩多久?”
  “住一夜,行吗?”她伸出食指,晃了晃。
  “不行。”齐叔晏斩钉截铁。
  “那,晚上回来?”
  齐叔晏觉得,自己要是不找几个人陪着她去,她怕是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男人陪她在这华仪殿住了这么久,没想到她倒是个心大的,想不顾这里,还想出去小住一段日子。
  “江太医的府邸就在皇城外一里地,来回不过一个时辰,我给你五个时辰,你去逛一逛,足够了。”齐叔晏侧过身子,有些不省心地看着她:
  “晚间皇城要落锁,你想大半夜回来惊动御军,给你一个人开宫门么?”
  闽钰儿不犟嘴了,“好好好,我听你的。”
  齐叔晏起身灭了灯,“明晚我在华仪殿等你,若是回来晚了,可是要罚的。”
  “罚?”闽钰儿暗道别吧,前些日子背《女戒》,她已经背的太头疼了。
  “罚什么?”
  “等你回来晚了再说。”齐叔晏转身,勾起小姑娘的腰,甚是自如地将她拉到怀里,抬手,胸膛几乎覆住。
  耳边还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闽钰儿不大明白。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齐叔晏就喜欢这样抱着她睡了。
  想她原来,也就一次,和公冶善大婚的晚上,男人这样抱了她。却也只是轻轻地环住,只是像走了个形式。
  初识齐叔晏的时候,他比公冶善,甚至是闾丘璟都要冷的多,整个人给人以拒之千里的压迫感。她也没想到,不过是过了两个月,男人在夜里搂起她来,竟是这般轻车熟路了。
  又想到明日就能出宫了,闽钰儿欢喜更甚,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久雨初晴,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出宫的马车早就安排好了,在华仪殿外候着,闽钰儿又开心,又为难,着实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了,枝微见她手忙脚乱的,不由得好笑,打开衣橱,给她挑了一身描金团绣披刹襦裙,这衣服看着贵气逼人,幸而是水仙红色,衣襟前又绣了一排小而微的比目鱼,增了几分灵气。
  她提起裙摆,在古铜镜前转了一转,忽而叫道:“枝微,我好像长高了。”
  这铜镜大小都是相似的,去年她照时,头顶还不到镜框,现在,插上珠簪,镜子里的人竟能触上镜框了。
  枝微笑道:“公主,您才满十六岁不到半年,还怕以后会长不高么。”
  “快走罢,殿下拢共只给了五个时辰,公主再耽搁就该没了。”
  枝微扶着闽钰儿上了马车,马车轱辘声碾过大理石地板,在清早显得尤为明显。她走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踏上了出宫的路。
  公冶衡坐在马车上,他昨夜一夜未眠,今日一早,公冶家的几个亲信又赶来了京城,在京城外托人给公冶衡带信,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眼看祭祀到了尽头,齐叔晏月中的发病期也已经过去,再动手,不知道还要规划到什么时候。
  “既是重要的事,为何不早点过来禀告。”公冶衡面色有些白,他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快要痊愈了,这几日已经可以沾水,可一碰上去,还是隐隐的痛。
  就好像那日齐叔晏说的话一样,总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涌上来,让他心烦不已。
  “二公子,永安伯的人说,也是昨夜才得到的消息。”身边一个人解释道。
  “昨夜?”公冶衡凝眉深思,忽而眸中厉光闪过,“是不是姓孟的出来了?”
  他记得,前段日子传消息说,钦天监里观察星象有了异常,姓孟的从此闭关了十来日,占卜推算天理,到最后,似是还不够,把自己儿子孟辞也叫了进去。
  这该是有了什么异象,能让钦天监里的人倾力至此?
  那人答,“永安伯说,确是与钦天监里的事有关。”
  公冶衡忽然扬了个笑。
  这么些年来,钦天监里卜出来的大事,无非是关于齐叔晏的。从他出生,到现在,每卜一次,似乎都把齐叔晏往“早年横死”的路上推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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