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全是红晕,眼睛也发红。急促的喘气,仿佛上了岸的鱼,憋闷得慌。
不可以,不可以趁人之危。
他一拳捶在柱子上,为自己刚才差点失控而感到羞愧。
虽然脑子清醒了,可是身体的热度却持续上升。
于成低咒,走进大雪里,借着寒冷降低身上的燥热。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后院。
房子建造的时候,他也在,后院是五间瓦房,一间谷仓,还有两个地窖。
抬头,他看到其中三间屋子里有灯火光亮,以为江岁安忘了灭,想帮忙。
推门进去,他面露惊讶。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鸡笼子,便是放在寻常时节,家里养着这么多鸡,也是奇怪了。
而且他发现,居然有一些是刚孵出来的小鸡,也就是说,大雪来临后,江岁安还在继续养鸡。
她拿什么喂鸡这么多鸡,一天光吃食就顶的上现在一户人家半月的口粮了。
难道她是用山里那些杂草喂的
于成拿起鸡食槽,里面哪里是杂草,都是本不应该出现的野菜!
怎么回事
于成想起刚才那顿丰盛的年夜饭,心中疑窦丛生。
他打开第二间屋子,里头是羊。
羊吃的居然都是鲜草!!
紧跟着,他打开第三间屋子。
好几只大肥猪,还有油光水滑的小毛驴,再看吃食,里头居然有苹果!
不对!不对!这些东西都不对!
于成又看了剩下的两间屋子,每一间一开,都是一屋子的药材香扑鼻而来。
不用去看粮仓和地窖,他已经能想象出来里头都是什么景象了。
蹲在菜地边上,于成的心,跳得比刚才还猛烈。
大雪下了几个月,就算江岁安能提前预感到,储备下粮食,也不可能到了现在,还有那么多新鲜的菜。
唯一的答案,就是她有某种法子,能不受天气影响,让粮食蔬菜照常生长。
不,甚至是加快生长,要不然怎么养得起那么多鸡猪羊。
这种法子,是仙术是妖术
不管是哪种术法,江岁安为什么会
难道说,她、她是神仙或是、或是妖怪
反正,肯定不是凡人吧!
不是凡人
这个想法让于成眉心直跳。
他走到江岁安的房门口,盯着门上的步步生莲图看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里,熟睡的江岁安并不知道,她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伸个懒腰,醉醺醺的脑瓜子有点晕。
低头,看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裳,略一思索,她大概能猜到,昨儿于成把她送回了房。
嫌弃自己满身酒味,她放出仙泉水,洗了个痛快澡。
晾干头发,换上新衣服,她去喂狗和豹。
剁好肉,狗子们却不吃,坐立不安的。黑豹倒是吃,就是那速度有些恐怖,几乎是嚼都没嚼,囫囵吞下去。
这是怎么了
江岁安不解。
难不成是肉坏了
她低头闻闻羊肉,只有膻味和腥味,没有坏味。
“你们咋了啊”江岁安以为狗子们最近羊肉吃多了,挑食了,气道:“我可告诉你们,不许挑食啊,谁挑食谁饿着!”
岁岁垂下的耳朵猛然一掀,上去咬住江岁安的裤脚,把她往外拽。
江岁安站立不稳,气道:“岁岁你干嘛呀!大年初一一大早你闹啥啊!松开!你快给我松开!”
结果岁岁非但不松,反而拖拽得更快了。
黑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了屋子,江岁安眼角瞥到黑影,急忙唤它回来。
现在的黑豹个头太大,太引人注目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冬瓜屯肯定容不下她了。
岁岁见她不肯走,哀哀地叫,叫两声就拽她一下。
平安带着六只狼狗,也顶着、推着、挤着江岁安往外去。
“行了行了别拽了,我自己走。”
江岁安反应过来,明白了它们的意图,自个儿抬腿,出了灶屋,来到天井里。
到了天井里,她看到黑豹窜到了房顶上。
上回它这样,屋外来了狼。难道,又有什么凶猛的动物来了吗
江岁安心里一惊,警惕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结果没听到什么动静,却看到岁岁咬掉了门栓,跑到门外,冲着她叫。
还要出去出大门
江岁安满肚子疑问,走出门。
她前脚迈出门,后脚就听见“轰隆隆”巨响,紧接着大地剧烈震动,一阵阵地动山摇。
地龙翻身了!
第三十七章 地动
脚底在摇晃,江岁安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的梦境里,根本没有地龙翻身!
反常,越来越反常,灾荒没有任何征兆的来临。
伴随着地震山摇的,是无数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不好啦不好啦!地龙翻身啦!”
“快跑!娘子别管我你快跑!”
“爹啊爹啊我背您,咱快跑吧。”
大年初一,不少人都在睡懒觉,地龙翻身来得太突然,很多村民都待在屋里,这会儿也不知道能逃出多少来。
江岁安站在屋前,狗子们狂吠,黑豹站在摇晃不停的屋顶上,脸上露出难得的惊慌。
家后的鸡猪羊和小毛驴叫个不停,但是地面震得十分剧烈,屋子晃个不停,江岁安根本不敢冒险去放它们出来。
就连她自己,也几乎稳不住身形。
于成家,他一夜未眠,心中对江岁安真实的身份诸多猜测。
地龙一翻身,他立马感觉到,利用轻身功夫跳出窗口。
就在他出屋的刹那,年数久了的老屋子轰然倒塌,碎裂的瓦片擦着他的脸,堪堪飞过,拉出一道血线。
就连于成这样会武功的人,都不免受伤,其他普通人的惨状,自不必多说。
整个冬瓜村,都陷入惊慌恐慌中。
不,不仅冬瓜村,整个大夏国都处于慌乱中。
无数房屋片刻倾塌,千年古迹瞬间毁灭,就连巍峨的皇宫里,也是主仆不分,人人自顾自地奔跑逃命,再没了规矩。
整个大夏,尖叫声、求救声、咒骂老天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千灯镇外的官道上,无数从镇上逃出的人,皆被翻身的地龙掀倒在地。
其中有些人家驾了马车,马儿一受惊,踩死了不少人。那些被踩死的人横尸在路上,吓得不少人哭喊起来,有那胆小的,当场尿了裤子。
然而不管人们如何惶恐害怕,地龙翻身仍旧没有一丝停下的迹象。
古旧的官道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有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缝隙里。
逃难的人见状,哪里还肯留在官道上,连忙逃往两旁的庄稼地里。
可是庄稼地里早就没了庄稼,覆盖着厚厚雪层的土地又冷又滑,稍微不小心跌倒,后面的人就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场面完全失了控。
在这群逃难的人中,赫然夹杂着江岁安的两家熟人。
一家是李叔、李婶和他们的儿子,江岁安的池大哥——李池。
李池归家途中,遇上雪灾,九死一生才回来。
谁知回家后不久,镇上就发生灾民开始大肆劫掠的事,一家三口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离开镇上,投奔江岁安。
只是在镇上住了几十年,李婶多少有些不舍,便决定过了年去。搜书吧
结果早上刚出了镇子,就遇上了地龙翻身。
李池人高马大,左手护着娘,右手拽着爹,和众人一起逃下官道。
而另一户人家,赫然是林家人。对,就是本该在京城的林氏、林老爹和林则正。
原来他们并没有如传言的那样,在京城乞讨。而是林家花光了所有的钱,治好了林则正的伤。
他伤好后,在京里领了个闲差,一家人靠着他微薄的俸禄,勉强度日。
雪灾后,他们这些闲差连俸禄也领不到了。那些聪明的,随便写了个上书早早就溜了。而林家熬了三个月,实在熬不下去了,想起江岁安在乡下有地有屋,就想来占她的地和屋。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到了千灯镇上,被一帮灾民抢得就剩蔽体的衣裳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遇上了地龙翻身,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则正则正,娘、娘跑不动!”林氏喘息不已,脚下跑得越来越慢。
林则正低咒一声,冲他娘嚷嚷:“跑不动也要跑啊,难不成停在这儿等死吗你为什么老是拖我后腿,再这样下去我不管你了!”
林氏苍老了许多的脸上浮现悲戚,自打日子越过越不如意,林则正的脾气就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火,还时常嫌弃她累赘。
更可悲的是,林老爹也跟着帮腔:“老婆子你能不能快点,马上就到江家村了,到了你再休息也不迟。”
林氏含泪,迈着小脚,在阵阵地动中,努力跟在父子两人身后,跑向江家村。
而以此同时,李家三人则是另一番景象。
“爹、娘当心脚下,我掺着你们。”
李池护着李叔和李婶,正要拐进江家村的那条路,李婶忙道:“错了错了,咱们要去冬瓜村,安娘如今住在冬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