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一开始就跟许氏说要她去齐老先生家,怕她有别的妄想,所以商量之下,由江岁安先出头,见机行事,压下许氏的妄念,再找合适的时机,提出他们商量好的条件。
许氏果然上当,除了她闹着要抱着儿子撞墙这事,江岁安和齐老先生没有预料到,许氏其他作为,都在江岁安和齐老先生预料之中。
许氏应承下来之后,忽然问道:“江姑娘,我看小花和小草跟你特别亲,她们是不是现在跟着你过啊”
“是。”
江岁安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事没什么好瞒着许氏的,瞒也瞒不住,不如看看她想说什么。
许氏满脸慈爱,“她们两个怎么说也是我的外甥女,小花跟她表哥感情可好了,我寻思着以后咱们都在一个镇子上,我们平常能不能来看看她们。”
江岁安一时看不透,许氏攀亲戚的目的何在。但左不过是想占些小便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后有的是法子应对。
于是,江岁安也笑着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小花和小草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尊重她们的意见。”
许氏便把目光转向钱小花,眼神殷切。
“小花啊,你表哥在山上没少念叨你,担心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咱们以后就住一个镇子了,让你表哥多来看看你好不好”
许氏不说自己,字字句句拿方尺说事。也不问钱小草,单问钱小花。因为她知道,钱小草还小,肯定听她姐姐的,她若是用舅妈的名义,说不准钱小花不肯让他们来,但是看在方尺的面子上,她没准会心软。
果然如她所料,钱小花抿着唇,眼神瞅着方尺,点了头。
许氏真心实意地笑了。
她觉得江岁安待钱小花跟妹妹似的,沾了钱小花的光,不就能沾到江岁安的光嘛。再说了,将来钱小花出嫁,江岁安肯定会出嫁妆,她这么有钱,嫁妆一定给的不少。要是方尺能拿住钱小花,那么些的嫁妆,就是方尺的,也是她许氏的,多好。
江岁安万万想不到,许氏已经算计到了钱小花将来的嫁妆上了。
见钱小花应允,江岁安没说什么。
齐老先生瞧着三个男孩皆是一脸疲色,老二方寸差点站着睡着,于心不忍,便想早些回去,也让这几个奔波了许久的孩子休息休息。
江岁安客气了几句,让于成把家里的土豆、蔬菜、肉类和土豆粉盛了些,给齐老先生和雷风带回去吃。
许氏头一回看见土豆,稀罕地拿在手里直端详,巴巴地问江岁安土豆的来历。
江岁安敷衍了几句,并没有同她多啰嗦。
于成套了驴车来,拉车的,正是家里那头从前又懒又馋,如今任劳任怨的大黑驴,车子上搭了个木头车厢,挂着草帘,挡风挡寒气。
许氏还算乖觉,主动扶着齐老先生上车。还伸手想去扶雷风,被他不客气地甩开。
“我驾车。”雷风自己拿着拐杖,一跳一拐坐到车辕上。
车里宽敞,齐老先生坐下后,仍有空余地,他便让三个男孩也到里头坐。
许氏坐不下,只得缩着脖子,坐到另一边的车辕上。
结果她刚坐定,忽然指着江岁安背后,大声尖叫。
“啊啊啊!有、有、有野兽啊!”
她的声音尖厉高亢,划破寂静的夜空,刺耳无比。
江岁安扭头一看,黑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顶跃了下来,站在她身边,凶恶地瞪着许氏,一脸嫌弃。
“别叫了,叫魂啊叫!”雷风生气地打断许氏的喊叫,对许氏更厌恶了,“那是江姑娘的宠物黑豹,少见多怪,有什么好喊的。”
许氏一口气好险没上来,缩在车辕上瑟瑟发抖。
在木薯山上的时候,她只见过江岁安有十只威风的大狗,没见过黑豹。
听说这个黑漆漆的野兽是江岁安养的,许氏看向江岁安的目光一下子变了,心中无比后怕。
天老爷,幸亏她没有留在江岁安家,有钱又怎么样,这黑漆漆的玩意可是野兽啊,万一这黑豹哪天不高兴了,吭哧一口,小命就没了,再有钱也没用!
许氏心里最后一丝不甘,在看到江岁安养的黑豹之后瞬间飘散,万分庆幸她要做活的地方,是齐老先生和雷风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涛汹涌
可能是碍于黑豹的威慑,也可能是折腾累了,许氏在齐老先生家里安顿下来之后,除了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钱,出去采买了些布料和用的东西,平日不是老老实实做活,就是安静如鸡,一连七日过去,竟然没惹出一点幺蛾子。
江岁安得知以后,但笑不语。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七天时间才到哪,得三五个月后再看。
而钱小花自那日见过方尺后,满心盼着他再来,不为别的,说说话也是好的。可方尺七日间没来过一趟,让钱小花又是不解,又是心寒,心灰意冷地把临时起意给方尺纳了一半的鞋底丢在一旁,再不肯做。
其实这事要说全怪方尺也不对,他是真得忙。
许氏带着他和两个弟弟在齐老先生家安置下来之后,跟方尺说了不少话。内容无非是家里没了顶梁柱,要方尺担起重担,顶起门户云云。而方尺看到许氏的汲汲营营,江岁安家的安逸生活,以及自家的寄人篱下之后,油然而生一股混着羞耻感的奋斗欲,几乎一夜之间,少年长大了。
方尺并不想将来像他娘一样,只能给人当下人,于是,在经过一番思虑之后,他找到了齐老先生,寻求指点。
齐老先生看着方尺,仿佛看到了失散大半年的自家孙儿们,耐心地跟方尺谈了许久。
齐老先生觉得,方尺的身体不算强壮,学武这条路肯定不行。而如今天下礼崩乐坏,科举遥遥无期,叫他学文,又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方尺性子稳当,心思细腻,细心谨慎,也挺好学,要是将来能做个大夫,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谈完之后,齐老先生便特意找了关系,推荐方尺到江千远江大夫的杏林医堂,当了学徒。至于能走多远,能学多少本事,就看方尺自己的造化了。
方尺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很是珍惜。作为学徒,他的年纪偏大,但底子比别的小学徒还要弱,为了追上大家,他比别人更加勤勉,每天都是一个到医馆,最后一个离开医馆,无论是磨药晒药的粗活,还是熬药煎药的细活,他都抢着干,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到家累得几乎不能动弹。
只是他一到家,许氏就让他照看两个弟弟,尽管弟弟们懂事,然而总是有些零零碎碎的杂活,偶尔弟弟们还会闯些不大不小的祸,要方尺收拾。
方尺除了在医馆做学徒,便是在家照顾弟弟们,所以没有一丝歇息时间,自然也就顾不上来找钱小花。
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过完了。
于成就算心里有千般不舍,百般不愿,也得跟徐镇长销了假,好好做他的副队长。
不过这一次,徐镇长并没有再叫他跑矿上的事,而是跟于成商量,让他做教头,传授和督促差役们练武功。
于成很是不解,询问徐镇长:“大家伙平日各自都有练,怎么突然要勤练武艺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镇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充满担心。
“我接到一份招降书,落款是前朝廷的兵部尚书刘大人,我并不愿将辛苦治理的东风镇和这些村落拱手相送,所以去信的时候,措辞严厉了些。那边回的倒是客客气气,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只怕,后头有事等着。”
徐镇长这么一说,于成也不由得面露担忧。
灾荒前,他本要走武举之路,自然知道这位刘大人。
据闻这刘大人年约四十八九,出自荥阳刘氏,祖上曾是斩白蛇起义的英豪,功夫很是不错,自小便在兵法一道上颇有天赋。
这刘大人年轻的时候,刚一出仕,先后剿灭许多地方的匪乱、平定过蛮族,就连前朝最著名的几位大将军也对他赞誉有加,凭着本事和家族,一路坐到兵部尚书。
若不是灾荒摧毁了家国,有人猜测,刘大人会是内阁三公之首。
这样的人,竟然主动给徐镇长递来招降书,足以证明刘大人对东风镇这一要塞地位很是看重。
而徐镇长居然拒绝了招降,后果,肯定很严重。
甚至,有可能要打仗。
想到这里,于成严肃了脸色,对徐镇长道:“徐大哥,你不仅咱们东风镇的镇长,也是我心目中最敬重的大哥。既然你想守下东风镇,那我定然全力助你。”
徐镇长拍拍于成的肩膀,颇为欣慰。
想了想,他压低声音道:“若是,若是有个万一,在我家里,江姑娘曾挖土豆的地方,有一条暗道,通向镇外,你,心里有数。”
显然,这条暗道是徐镇长留给自己的后路,而现在,他竟然告诉了于成。
这是过命的交情啊。
于成一抱拳。
“大哥,我晓得的,你放心,从今儿起我一定好好操练手底下这帮人,谁也甭想抢走咱们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