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灵微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却是如同当头一棒,顷刻间便唤醒了他。
“够了……够了。”
太子殿下彻底不明白了。
先前他的太子妃说他不爱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亲她。
说着,便掉了一滴泪。
于是他就不再克制着自己,亲了她……好多,好多下。
可他所爱慕的这个人,却是哭得更厉害了,那双泪意朦胧的眼睛,几乎要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贺楼楚:“为何?好端端的,为何又哭成了这样?”
他不敢再按着赵灵微的手了,也不敢用唇去吻掉那些不断涌出的眼泪,便只得将人搂了起来,又问赵灵微把帕子放在哪儿了,想要为她擦一擦眼泪。
赵灵微没回答他,反而问他:“你到底……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贺楼楚:“自是心上人。”
可如此答案他说得实在是太快了。
有时,问题回答得太快,可能是因为答案已经被印在了心底。
但有时候,回答得太快,也可能是因为那是漫不经心的谎言。
贺楼楚的这句话便让赵灵微感到更加委屈了。
赵灵微:“你走的那天,当着好多人的面亲我,还说让我别和其他男子走得太近。但……但你沐浴的那天,我来找你。我亲了你一下就走,你也没有要回亲我,就这么看着我走了。”
贺楼楚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怕我会吓到你。”
赵灵微又道:“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摸了一下你,你就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摸了,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然后你就跑了。你就是这般……这般喜好在人前对我这样又那样。”
公主殿下越说越难过。
她既难过,又生气。
“今天也是一样。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你就对我这样。等到我再和你出去的时候,你让别人怎么想我?可、可真等到了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你就……”
“就”这个字之后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这是一个出身高贵的皇族之女。
也是一个手上握着一座城,也握着近一万军将,顶着魏国太子妃头衔的女子。
古往今来,这般手握权力的女子一旦被人追求,她们便自然会去思考——此人究竟是为了我这个人而来,还是为了我的权利,我的地位而来。
赵灵微年纪尚小,在神都的时候,也只是地位尴尬的皇嗣之女。
她还没有被这样的人伤害过。
照理来说,不应如此敏感。
可坏就坏在,她不了解男人。
而贺楼楚在人前与人后的反差也实在是让她无法忽视。
若她只是把人当成是她的“贺楼君”,那只要她应对得当,便可不在意。
可她一旦动了心,便会很容易感到不安。
那就不用说,贺楼楚在做出了这番让她困扰的举动后,便离开了她十天那么长的时间。
她越是看不到贺楼楚,便越是容易胡思乱想。
而她也,总是遇上坏事。
在她那还只是度过了不到十七年的人生中,好事几乎从未发生过。
如此,她便会不自觉地在问题发生时,习惯于往坏的方向考虑。
“你让我觉得……你就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但你也明明就知道,我是以魏国太子妃的名头拿下朔方郡的。这样对我并不好。”
这般话语让贺楼楚看了她许久。
“我明白了。”贺楼楚缓缓说道:“你不信我待你是真心。”
这一次,赵灵微竟是只低着头,不说话了。
她这样分明是在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她就是这样想的。
半晌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来,带着些许的迷茫问道:“你想要什么?”
她像是怕贺楼楚听不明白。
她于是又带着些许的无助与疑惑问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想从自己的太子妃那里得到的有什么?
那可太多了。
她的身体,她的心,她全然的信任,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切的一切。
他想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因而,他便干脆说道:“我想和你成婚。往后的路,便也一起走下去了。”
可这样的话可把赵灵微给吓坏了。
“不可。”她几乎脱口而出:“要是与你成婚,我怎么还能对人说,我是魏国的太子妃?”
此时贺楼楚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很危险了。
他也似乎,不愿再在这个人的面前隐藏身份,或主动、或被迫地做一个在暗中观察自己太子妃的人了。
于是贺楼楚便道:“与我成婚后,你才真的就是我魏国的太子妃了。”
贺楼楚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听在赵灵微的耳朵里,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那也反而让赵灵微惊疑不定了。
“殿下?”
仇怀光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那对她恭敬有加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那也让赵灵微立刻扫去先前的柔弱之感,高声说道:“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出来。”
说罢,她很快就把亵衣上那几乎已经被扯开的绑带重新系好。
贺楼楚见状,便连忙要帮她把被扯乱的衣服也给拉好。
这一次,赵灵微倒是没有勉强,也接受了眼前这人的帮助。
只是她刚刚哭过的眼睛,实在是没法在顷刻间就抹去那痕迹。
对于这一点,赵灵微也是心知肚明。
因而她干脆一下车就主动说道:“方才,贺楼公子和我说了一些夺城时的事,我听着听着,便既是高兴,又是感动。”
仇怀光点头应声。
待到贺楼楚也走下车来,两名武将的目光便不由地碰上了。
赵灵微在说着那句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
可贺楼楚的模样却是诚实了许多。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才说了能让赵灵微“既是高兴,又是感动”的话语的模样。
此时赵灵微若是小声告诉仇怀光,说他们二人在里头谈崩了,这位女将军都是信的。
随后,贺楼楚的视线便落在了仇怀光腰间系挂着的那张白色鬼面具上。
整个人都愈发冰冷、不悦了。
果然,灵武郡虽比他先前想要用九百人打下的那座城大了不少,也重要了许多,却是也远了一些。
他如此星夜兼程地急着赶回来,却还是没能赶上。
没能赶上赢下这张由他的太子妃亲手画的白色鬼面具。
第70章
他们似乎已经在马车里耽误了好一阵子了。
当赵灵微与贺楼楚走下马车时,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不光仇怀光在,向天鸽、达奚嵘、孙昭也在。
甚至这段时间来经常在她身边护卫的韩云归也来了,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即便胆大妄为如赵灵微,她一想到刚才两人在里头都做了些什么,便也很难继续维系平日里那高贵从容的模样了。
先前,她是与贺楼楚共骑一匹马过来的。
这会儿,贺楼楚的坐骑似乎依旧在城前的吊桥处待着。
可公主殿下却是肯定没法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和贺楼楚骑着一匹马回去了。
她的目光和周围的人一一对过去,而后便强行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开口说道:
“贺楼公子夺城有功,便骑着我的坐骑回城吧。”
而后,她便对仇怀光说道:“怀光,我和你一起骑马回去。”
仇怀光连忙应声说好,但赵灵微却是在走向仇怀光的时候,被贺楼楚拉了一下。
先前,他把赵灵微带进马车里。
两人独处那么久,已是引人侧目了。
现在他又如此直接地拉住赵灵微的手,则更是会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你说的那件事,我们晚些时候再好好谈一谈。”
赵灵微还以为贺楼楚是想要她就先前的那个问题给出一个准话,因而便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可实际上,贺楼楚只是不愿她与别人共骑一匹马。
他也只是……想要赵灵微同他一起回去。
但他的太子妃却是误会了他。
这不是他在一路赶回这里的时候曾设想过的情形。
从公主殿下说出那句‘我还以为你不爱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亲我了’,并落下泪时起,便不对劲了。
很不对劲。
但太子殿下不愿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带着满腹的疑惑,再次向他的太子妃问出那句“为何”。
于是他也只能是松开了赵灵微,看着她与那名女将军一道,骑着马回城,回那座守将官邸。
因为语言不通,贺楼楚与赵灵微身边的人交流很少。
但这一次,他已然必须得问问了。
看到齐安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骑上了马,要追赶上去,贺楼楚很快就骑着马与齐安并行起来。
“我走的这十天,城里可是发生什么?”
听到贺楼公子居然主动来和自己搭话,齐安感觉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快回答道:“没有啊,这十天里,城里一切都好。”
贺楼楚:“那公主身边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齐安:“公主身边也是一切如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