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肯定不会开心啊,但是如果不是刻意侮辱,只是指出哀家的不对,那哀家还是能听进去的,甚至磕头,不,站着认错,哀家也是能做到的,”我提了提裙子,重新坐下,望向房梁,以一种逃避的心态回答他第二个问题,“不过太糟心的,就不必告诉哀家了,哀家心理不够强大,受不了这种委屈和刺激。”
“那朕知道了,”他嗓音里带着些骄傲的笑意,好似做对了事情的小孩儿一样,“重新说回杨丞相,刺杀这件事依旧没有直接指向他的证据,但八/九不离十了。尤其是丽妃这场病,已然确定是他的手笔。”
我惊道:“丽妃身边有他的人?”
姜初照道:“丽妃身边有个叫小蝶的宫女,在丽妃的膳食中加了一种叫‘绵云’的慢性毒/药,可致人肌肉无力,困乏嗜睡。小蝶不是死士,一吓唬便招了。”
“那皇后现在如何了?”
“因为发现得早,所以对身体影响不是很大。前天听陈太医说,丽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有人投毒,怪不得身子骨向来很好的皇后会生病。不过,你方才还称她‘朕的皇后’,这会儿怎么又‘丽妃’‘丽妃’地叫了?”我瞪了他一眼,“这是百姓自己选出来的,你应当尊重她。”
他哼笑一声,“朕尊重她,谁来尊重朕?”说到这里,已然把对娴妃和娴妃爹的怨气抛诸了脑后,开始集中精力指责皇后的不是,“也不知她脑子是不是有洞没有填平,竟然把一份侍寝安排交到了成安殿。”
我右眼皮不打自招地跳了一跳。
“侍寝安排?听着真是很有想法的样子呢。”
他舌尖狠狠扫过下排的白牙,笑容在烛光笼罩之下,显得阴森可怖:“她给自己排了四天,给其余三个妃子排了两天,剩下的一人一天。一个月,就给朕剩了三天清闲时间,这是把朕当成什么了?不过以她的思维,大抵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给她提了这样的建议,朕若是知道,非……”
话没有说完,他已经反应过来,猛然转头直勾勾地盯住我,速度之快让我都很担忧他这脖子被扭断。
我把长辈惯有的慈祥笑容都摆放到面皮上。
但姜初照却还是一副吃人的模样。若他眼中的光都能化成刀,那此时的哀家肯定已经被切成无数肉块儿,穿上串子,就能入常婕妤的油池、炭板、牛油汤锅了。
这般想着,便强行把话题转到常婕妤身上,装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嘿嘿笑着问他:“陛下可知道娴妃为何发胖?”
本想给他好生讲一讲这个有意思的八卦,没想到姜初照勾了勾唇角,说:“因为常婕妤天天往她宫里送吃的。”
我愕然:“陛下知道?”
他笑得灿烂起来,甚至还跟我卖起了关子:“太后可知道她为何要这样?”
我瞬间来了精神,提着裙子跳出来,站到他身旁好听得仔细些:“为何?”
这傻狗竟然得寸进尺,捏起茶几上的杯子装模作样地转了转:“说了这么久的话,朕都有些渴了。”
纵然想踹他一脚,但听热闹的心占据了上风,于是我很是上道地端起茶壶给他满上:“茶可能有些凉,陛下慢用。”
他抿了一口,面色悠游,娓娓道来:“常婕妤的叔叔在礼部做侍郎,此人熟知各朝礼乐政教,写得一手沈博绝丽的好文章,但却寡言少语,极其独立,做官十二年来,未曾与任何一位官员有私下的往来。前阵子杨丞相联合了一帮人上书,说丽妃不适合做皇后,联名的人里,竟然罕见地出现了常侍郎的名字,想来杨丞相对常侍郎使了不少威逼利引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垂下眸子,又饮了一口茶,咧嘴开怀,扬眉吐气:“听说常侍郎的哥哥、常婕妤的父亲向来护犊子,不允许旁人欺负他弟弟分毫,所以应该是他托人把消息送到了常婕妤这里,于是——娴妃便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听到这些,我便很有感触。
就这样想到我的两位哥哥,想到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们给予我的掏心掏肺的维护,与不问缘由的支撑。
尤其是我二哥,他知道我的一切秘密和纠结,然后与我一起承担着。
“太后怎么不说话了,”姜初照起身,略显不安地开口,“饿了?”
我回过神来,笑道:“确实有点饿呢,该用晚膳了。”
一起从书房往殿内走。
短短的路,他竟然还抓住时机问了别的事儿:“余知乐……容妃过来同太后聊了些什么?”
我顿住脚步,抬头看他。
廊间的灯火变成暖光,满铺在他脸上,但很奇怪,明明是温融融的样子,可他眉目间却是鲜明的萧索寂寥,像有寒风酷雪落于其上。
大抵是有些心疼他这副小心又难受的模样,所以我本不打算把那些糟心的话告诉他。
提步继续往前走了会儿,见他忙不迭地又跟上来,就攥紧了手指,再次站定。
“姜初照。”
“嗯?”
尽管内心不太平静,但还是拿捏住了太后该掌握的淡定和从容:“容妃看到你抱哀家了。”
他舒长的睫毛于灯影中轻颤了一下,但开口时,语气却比我还要从容,甚至带着些不屑与嘲讽:“明明是朕主动的,她为何不来问朕,却来问太后呢?觉得太后好脾气,还是觉得太后好欺负?你别怕,朕早已知道她的把柄。”
“哀家跟你说这些不是挑拨你同她的关系,让你对她产生嫌隙甚至报复她,而是想提醒你,”我望着他,真挚又诚恳地说,“她能看到,旁人自然也会看到。哀家总有震慑不住的时候,所以不要再有下次了,行吗?”
姜初照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才轻微地点了点头,认命一般地笑了笑,眼尾的桃花红色再次浮现出来:“实不相瞒,这件事,朕思考劝解了自己五个多月,终于想到了一个放诸所有问题都可行的解法。”
我有些好奇:“什么解法?”
他冲着我笑:“就是那天下雨,在马车里同太后说过的。太后开心,自在,好过——是朕一切问题的解法。”
“嗯?”
“所以太后希望不要有下次,朕便努力做到,让太后开心。”
说到此处,他眼里就溢出些亮晶晶的水光。
我有些紧张,捏了捏裙边。
“陛下既然这样说了,那哀家有个梦想,陛下若是能配合,哀家肯定会超级开心,极其自在,非常好过。”
“什么梦想?”
我犹豫二三,最后大胆举手:“哀家想在二十一岁那年,当上皇祖母。”
他眸中水光刹那涣散,眉毛拧成波浪形状:“……你再说一遍?”
我更加认真,甚至对这件事进行了可行性分析:“按照皇后出的侍寝计划,她们每个月同你进行二十七场生命运动,陛下若是从现在开始耕耘播种,那明年秋天,哀家就能收获一大筐孙子孙女,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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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那儿
姜初照太让哀家失望了。
他回到成安殿就把娴妃给赶了出去,还给苏得意下了死命令:“若再有宫妃跑到这里来,直接轰出去,你若是没把她们轰走,朕就把你轰走。”
苏得意来凤颐宫跟我汇报此事的时候,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委屈巴交:“求太后娘娘体谅一下老奴,您以后若是再想出什么法子,在让陛下知晓以前,先通知老奴一声。老奴在先帝还在世时就陪伴陛下,多少知道陛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这半年可太苦了,老奴太心疼他了。”
“又把娴妃轰出去了?”我骇然,有个猜测从脑海里冒出头来,于是猛地抬眸,心尖都一抽一抽的,“苏得意,陛下在西疆那四年里,你曾经去看过他对吗?”
苏得意不明白我为何突然问这个,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对的呢,老奴去看过一次。”
我从椅子上走下来,半蹲在他面前,用手遮住唇,小声问:“那他受过伤吗?”
苏得意点头:“战火无情,刀枪无眼,受伤是自然的,不过陛下当时很年轻,所以身子骨硬朗着呢,即便是受伤也很快就恢复了。”
我却有点急了,皱眉道:“哀家不是说这种受伤……”
“那太后是指哪种?”
我急得在殿内来回踱步,思忖着这个话该怎么问,斟酌了好久,最后又转回苏得意面前,凄苦道:“陛下是不是那儿受伤了?”
“……?”
“怕在和妃子们运动的时候露出马脚,所以一直不愿意跟妃子们去榻上?”
“……”
“见到美人主动过来,不但不兴奋,反而生气跳脚把她们往外轰,是因为被刺痛了神经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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