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臣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一年,仍不见任何消息。”
一年没有消息,对于一个刚刚天下大定的皇朝来说意味着什么,自不必说,所以扶幼主登位是唯一的选择。
因为凤栖有言在先,太上皇深思熟虑之后也同意了他的建议,所以小皇子刚刚过了四岁生辰之后,就被扶上了帝位。
而后一年复一年,又过去了五年,朝局稳定,朝臣也不再动辄问帝后的去处,似乎已经接受了帝后失踪的事实,一心一意地辅佐着幼年的天子。
直到前些日子,楚非墨暗中传递了消息给左右丞相,他们惊喜之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交代了一下朝政大事,请太上皇坐镇几日,便快马加鞭地赶来了凤凰山上。
此事除了左右丞相和木熙、川影几人,朝上尚未有人知晓,不过太上皇虽嘴上没问一句,但是心里显然是有数的——能让云听雨和宫无邪同时丢下朝政大事,除了与凤栖有关,也没其他的可能了。
简单地说了来龙去脉,云听雨便端着手里的茶送到唇边,优雅地将一盏茶喝了个见底。
连续几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是个人都会觉得疲惫。
凤栖听完倒也没说什么,转头看向战逍遥和云绯,“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我们随时随地来,随时随地走。”云绯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头发,淡淡道,“每年都来个两三次碰碰运气,今年这是第二次了,抵达这里才刚刚半个月。楚非墨说你们归期已至,我跟逍遥就留下没走了。”
临月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辛苦的。”云绯道,“我们过得挺逍遥。”
是挺逍遥的。
九州大陆,广袤天地,他们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展翅高飞的雄鹰,想去哪里去哪里,看遍天下风景,足迹踏遍五湖四海,累了就休息,还有谁比他们更逍遥?
但是,临月却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云绯,你跟战逍遥……还是两个人?”
他们离开了六年,这夫妻二人不会还没孩子吧?
云绯扬眉轻笑,语气太过云淡风轻,“对啊,两个人多自在。”
“但是你们也都不小了。”临月蹙眉,“就不想要个孩子?”
“暂时还没这个想法。”云绯道,“不过现在你们回来了,我很逍遥可能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不再各处走动了,孩子的事情就听上天安排。”
临月微默。
云绯虽然说得清淡,但是她却能想到,这六年之间,战逍遥和云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想必也是没少操心,极有可能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才没要孩子。
不过还好,云绯和战逍遥年纪都不算太大——相较于古代女子成亲生子,自然是晚了一些,不过现代的话就不一样了,三十岁之后生孩子的也比比皆是。
云绯今年还不到三十,不会有高龄生子的危险。
“凤栖,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明日就启程回帝都。”临月转头看向凤栖,“但是为了不引起骚动,最好低调一些,在帝都行宫里先住下,见见宇儿和父皇母妃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
凤栖当然没意见。
宇儿已经继位了,凤栖成了过去式,并且也没有复位的想法,但是宇儿的确还小,有亲生爹娘陪在身边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们此番回去不能太大张旗鼓,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好。
“主子不打算重登帝位?”听出了他们话中意思的宫无邪,终于皱眉开口,“小主子真的是太小了,虽然他努力地表现出老成,但是肩上担子太重,对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辛苦。”
“无妨。”凤栖啜了口茶,“只是一个称号而已,以后把上朝时间推后一个时辰,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其他的,等我回到帝都再另行安排。”
第832章
此言一出,众人便知道他的心意已决,大概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于是众人皆默。
然而他们此时还并不知道,纵然以前的凤栖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但是却不代表以后也依然能做到说一不二。
在凤凰山上休息了一天之后,众人在凤凰上脚下告别,玄天和楚非墨据说暂未定下落脚之地,或许会去云游四海。
战逍遥和云绯则打算先跟着凤栖和临月回去帝都,然后再行打算。
“后会有期。”楚非墨朝帝后抱拳告辞。
临月挑眼看着站在一旁,一副仙风道骨般的玄天,不由嘴角一抽,“楚非墨,你这师父什么时候羽化成仙了,记得来信通知我一声,让我和凤栖再见证一个奇迹。”
楚非墨脸色一黑,因她的毒舌而无语了片刻,在玄天一声冷哼的催促之下,非常乖觉地转身走到了他的身旁,不打算与临月贫嘴。
一物克一物。
临月算是发现了,这楚非墨在玄天面前,就像一个没成年的孩子面对自己严苛的父亲,一言一行都像是被规矩约束了一样,与以前那洒脱无忌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凤栖和临月各自上了马车,宫澜随车伺候,在一干心腹重臣的护送之下,快马加鞭往帝都赶去。
马是好马,马车也是宽大奢华的马车,然而,也仅仅如此而已。
马车上没有皇家的标志,一行人又各自穿着普通的袍服,再加上并未刻意张扬,所以直到他们赶到帝都,也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皇宫西郊有一座皇家行宫,距离皇城不算太远,仅十余里地,骑马不过一炷香时间。
凤栖和临月就下榻在这座行宫,此行跟来的人只有左右丞相,木熙,川影,以及战逍遥和云绯。
“听雨和无邪先回去。”凤栖淡淡道,“晚上政务忙完之后,把宇儿带过来。”
“是。”
云听雨和宫无邪很快告退,离开了行宫往皇城而去。
虽然他们在凤凰山只待了一天,但是来回在路上却耽搁了好几日,宫中定然压下了不少政事,所以纵然他们非常想跟凤栖多叙叙旧,也有很多话想说,却也没办法再此处多加逗留。
毕竟不是扭扭捏捏的姑娘家,也没必要一步三回头地表现出留恋不舍。
凤栖已经很久没有驾临这座行宫了,临月更不曾来过,不过川影对这里却显然很熟悉,很快就安排人收拾好了主院的寝殿,以及战逍遥和云绯暂居的院落。
一切安顿妥当之后,凤栖让木熙出去请个大夫过来。
“主上身子不舒服?”川影下意识地皱眉。
他以为消失了六年之后,凤栖身上的毒早应该解了,怎么一回来就是请大夫?
“不是我。”凤栖摇头,表情却似乎有些懊恼。
川影不解他脸上的懊恼从何而来,却也没再多问,当然也不清楚凤栖正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大意——
其实回到凤凰山的那日,他就该请凌霄阁的医者替临月把个脉,确定身体无碍才行。
然而因为那么多人围着,临月看起来也正常得很,并未因为摔了一跤就表现肚子痛什么的,他居然就大意到忽略了,那一跤极有可能让女子滑胎。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懊恼,转头看向正与云绯说话的临月,“月儿。”
走在凤栖身后的临月和云绯闻言,同时抬头朝他看来。
“云绯,你和逍遥赶路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凤栖道,“晚饭让人送去自己的院子里,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云绯闻言,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们都是快马加鞭赶了几天的路,的确有点疲乏,刚刚抵达帝都的第一晚应该好好休息。
回到寝殿,早有侍女沏好了一壶热茶,临月稍显倦怠地坐进了椅子里,宫澜递了一杯茶过去。
临月刚要伸手接过,凤栖横过来一只手,拦截了那杯茶。
宫澜一愣,临月则是挑眉。
“倒杯温水给她。”凤栖说着,自己端着茶轻抿了一口。
临月嘴角一抽。
温水?
宫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临月,见她没有反对,便重新取了一只茶盏,倒了些温水过来。
临月捧着温水,没说话,安静且缓慢地将一杯水喝到见了底,宫澜接过空的茶盏,“娘娘还要吗?”
临月道:“先缓缓。”
宫澜点头,将茶盏搁到一旁案几上,门外便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木熙和提着药箱的大夫前后跨进了门槛。
“主上,大夫来了。”
老大夫朝凤栖躬身行礼,“公子。”
“先生不必多礼。”凤栖语气倒是温和,“请先生过来,是为了给内子诊个脉。”
内子?
老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里的临月和站在一旁的宫澜,无需多问,也知道他的“内子”是指何人。
抬脚走到临月面前,老大夫客气有礼地道:“敢问夫人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
临月看了凤栖一眼,其实她并未觉得有哪里不适,不过……
她转眼看向老先生,尚未说话就先伸出了手腕,“先生诊了便知。”
老大夫一愣。
诊了便知?
若非对方看起来十足的贵气,表情也并未有丝毫作假的成分,他几乎要以为她是故意在捉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