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沉默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一语不发。
楚非墨的安全是必须保证的,这不止是临月的底线,也是凤栖的想法,楚非墨若想顺利抵达南秦,则必须有可靠的人相护,这也是楚非墨自己没有矫情拒绝的原因。
但是南秦这个地方……现在凤栖一想到那个千九泽,就忍不住一阵厌恶。
“凤栖,这件事必须解决。”临月坚定地开口,语气不容质疑,“我不想有一天,面对自己的丈夫突然七窍流血,无故猝死的场景。”
直到现在,临月才终于确定,自己对凤栖是真的动了心了。
别说面对,便只是方才楚非墨那番话说完,她心里就无法抑制地升起一股杀气,杀气重又隐含丝丝自己都快忽略的刺痛。
她确定,自己不想面对那样的场面,哪怕只是想象。
凤栖因为这句话,心里难免悸动了一下,然而,“这种情况不一定会发生。”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把这个可能消灭于摇篮之中。”临月道,眸光直视着凤栖如画的眉眼,慢慢走近他的面前,低声道:“难道你想让我年纪轻轻的,就成为凤苍的太后?”
“你还没怀上呢,怎么就成太后了?”凤栖忍不住反驳,然而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看着她瞳孔中倒映着他的眉眼他的面容,须臾,他缓缓笑开:“临月,你爱上我了,对吗?”
临月一怔。
“你爱上我了,是不是?”凤栖重复了一遍,微勾的唇角泄露了他似发现新大陆一般高兴的情绪,“此次你可别不承认了,如果不是对我动了情,你不会为了我甘冒生死之险——你这个人与我一样,都是生性凉薄之人,不是心头最在乎的人,岂会不顾一切地付出所有?”
“如果我承认这一点,然后就能让你妥协的话,”临月一怔之后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耸肩,“那么好吧,我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是爱上你了,所以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面对危险而置之不顾。”
凤栖笑容一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我也不想看到你涉险。”
南秦不是别的地方,如果南秦的国师知道凤苍的皇后轻易踏足南秦之地,不知道会有多少恶毒的计策对付她。
“我不是涉险,而是把危险扼杀。”临月正色地看着他道,“如果他将来能对付你,就一定有办法对付我,或者……你更愿意我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同命鸳鸯?也未尝不可。”凤栖勾起唇角。
临月撇嘴,“你上次可是说了,待天下归一那一天,还要给本宫一个更盛大的庆典呢,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不会忘。”凤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曾经我看不起那个江湖术士,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些手段固然让人厌恶,但是也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或许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无关她的能力是够足够强大,也不管她是否拥有保护自己的本事,都难免牵肠挂肚。
“我会保护好自己。”临月承诺,亲了亲他的嘴角,“我甚至可以易容,和楚非墨一起都易容,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们了,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凤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临月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虽然对于熟悉的人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是决定了的事情却是不容许任何人阻拦的——这一点,何尝又不是跟他一样?
“你可以跟我说说淑太妃的事情了。”临月索性直接坐在他的腿上,难得地做一次小鸟依人的小女子,“她跟千九泽生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现在就在凤苍帝都,甚至手掌重权,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是否可以大胆猜测,这个孩子是……云听雨?”
把自己的孩子送至帝都,成为朝上重臣,把控朝政命脉,待凤苍皇族兄弟自相残杀完——就算不会全部死绝,然而一个个被削了权去了势,也同样没多大反扑的可能了。
最后一个登上皇位之人再被施以血咒突然暴毙,那么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贤太妃与自己的儿子相认,那个孩子就完全可以以凤氏皇族纯正子嗣的身份,继承大统。
再加上这个人本身就有着对朝局的影响力,以及足够的声望,下面的人自然乐于拥戴。
而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凌霄阁这个让人不得不顾忌的势力出来坏事,他同时安排了一个假的叶青璇接近,凤梧以达到控制凌霄阁的目的。
所有的计划环环相扣,没有一丝破绽,堪称完美。
但是前提条件是,其中环环相扣的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现意外。
对于她这么快就猜到了云听雨身上,凤栖稍稍一愣,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你在与我打什么哑谜?”
“不是打哑谜。”凤栖说着,把楚非墨之前查到的东西简单地跟她说了一番,只听得临月一个劲地嘴角抽搐,眉头纠结。
晕死……
这是个什么世界?
那个千九泽,又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凤栖的娘是经他一手重造出来的,虽然灵魂一事他无法控制,但是也确实是他的杰作,而现在又多了一个云听雨——他居然还真的能操控灵魂转换一事,那当初叶青璇的灵魂到了那个替身身上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功力不行了?
临月此时真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千九泽施了什么妖法,才莫名其妙掉到这个时空里来的了。
第285章 环环相扣的阴谋6
“我今晚要去一趟左相府。”凤栖淡淡开口,“听雨的事情不容耽搁,他心里对这件事必然也有些怀疑,哪怕只是出于对云夫人的态度,他应该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必须尽快把这件事解决。”
临月沉默。
没错,云听雨或许早就有些怀疑,万一他起了查探的心思,激起幕后主使之人的警觉之心,必然对他不利。
况且,他和云夫人的关系……
“所以,对云夫人长期的漠视与苛待,他之所以一直不曾反抗,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云夫人的亲生儿子,但是这个事实他却永远无法说出口。”
因为这件事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反倒会当成是妖言惑众,或者直接当他疯了。
他对自己的母亲从不会反抗,一定是因为小时候曾经受过母亲的宠爱,也因为能感受到云夫人心里的恨意与痛苦,所以他不反抗,任由母亲发泄。
可谁又能知道,他根本就是代替另外一个人在受过?
而且,云夫人自始至终,根本就不明白真相,她对自己的丈夫也完全没有交付信任。
“这个误会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临月忍不住恼怒于云夫人的愚钝,“只要她对自己的丈夫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猜忌,多嘴问上那么一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云听雨也不必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冤枉罪……”
凤栖嘴角勾起淡薄的笑,“这是云相和云夫人之间的事情,朕没打算管他们夫妻之间的家务事,但是朕的左相,可不能平白无故受了冤屈。”
临月一愣。
从这句话中她倒是听出来了,自诩为生性凉薄的凤栖,显然也是个护短之人。
“愚钝的人,是该尝尝悔恨的感觉。”心里这般想着,临月赞同地点头,“而至于南秦那个总是喜欢逆天而行的术士,则更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惨重的代价。”
——
相较于凤栖的忙碌与宫里的平静,还有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汹涌,云府这几日则一直沉浸在一种低迷不安的气氛之中,比起大雪纷飞的寒冷,府里的气息显然丝毫也不逊色。
下人们比以往更加战战兢兢,从皇上驾临那日开始,二公子的听雨苑里就一直有太医和服侍的下人进进出出,云相爷这几天也是没有再去军营,每天早中晚三次去听雨苑看自己的儿子。
云夫人愈发沉默了,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比起以前总是呈现于人前的端庄优雅,近日面上无端多了丝缕迷离与漠然,饭吃的不多,话说的也少,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作为一家之主的云相,面对着结发妻子的反常与儿子的重伤,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温雅的眉头总是不经意间锁在一起,看上去心事重重。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心事,他的烦恼全部来源于云夫人。
三十年夫妻恩爱,如今看来似乎只是一个讽刺的假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自己的妻子呈现出这般反常的态度。
云听雨在床上趴了四天,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感觉到有人进出,作为一个身子骨强健的武功高手,这样的伤势对他来说其实不算多严重,至少并没有伤及内腑,然而长时间的操劳与疲乏,以及睡眠不足和饮食不当,让他的身体和精神严重被透支,因此这一昏迷,就足足睡了四天才醒。
睁开眼的瞬间,他的心绪有短暂的放空,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触目所及,是熟悉的被褥与枕头,眼神定格在某处,直到思绪逐渐回笼,之前发生的事情才一点点回到脑海,云听雨脑子里像是突然一声惊雷炸响,让他脸色慢慢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