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还有这等事?”曾湖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派人阻拦?”
“我去了州郡城门处,被人赶了回来,难道不是你干的?”山烈激烈的反驳。
孩子,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厉害了?能指挥另一个州郡的官员?曾湖庭站起来,去隔壁屋子问朱县丞怎么回事?朱县丞苦思冥想,试探的问,“莫不是没有办理路引?”
朝廷有一项规定,凡是离乡超过百里者,需要由当地官府办理路引。无路引者,依法赶回原籍。
山烈听清原因后,少年羞恼的脸色绯红。他怎么会知道还要这些东西!毕竟没人提醒过。
缺乏生活常识的小子。
“现在总算洗清本官的冤屈了!”曾湖庭仰头,“现在我来问一件事,是不是你们的舅舅告诉你商行转让的事?大概是几年前?”
“我不记得了。”山烈想了想,还是山柔想了想,“是三年前的冬天,喝腊八粥那天,舅舅还给我带了烤芋头。”提起吃的,小姑娘记得格外清晰。
“传山家舅舅来问话。”
山家舅舅早就做了准备,他料想知县会私下问询,因此格外胸有成竹。面对曾湖庭的问题,他回答的格外详细。
“契约这是在五年前八月十五签订的。当时,安顺做了点事,急需银子他又拿不出来,所以才会找到姐夫,换到银子后他才得以脱身。我是当时的见证人。”
“嗯,那你可知道在衙门的卷宗里,顺平商行还是两人持有?他们双方既然转让,为什么不过来登记?拖了整整五年可说不过去啊。”曾湖庭翻出商铺登记的卷宗,“民间契约多需要见证人,
可是商行转让可是需要来登记的。”
山家舅舅语塞,“那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见证人。最可恨就是安顺狡猾,看当事人已经离世,就想骗回商行。”
“那当初那一千两是用的现银还是银票,又用的哪家银票?”
“银票!”山舅舅眼珠一转。
“本官看是你想骗商行吧?”曾湖庭突然厉喝,“狐狸尾巴也不藏好!真当本官是睁眼瞎吗!证据就在这张契约上!”
“你很聪明,这张纸也的确是几年前的旧纸,上面的签名也跟安顺的签名毫无二致,正是这毫无二致出了问题。一个人的字迹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五年前的安顺能跟现在的字迹一样吗!”他指着上面的签名,“本官劝你早点老实招认,也免得受苦!”曾湖庭一边说,一边重重的把契约甩到山家舅舅面门上。
“不,不可能,这就是五年前当夜安顺签下来的!上面甚至还有他喝醉了残留的酒渍!”山舅舅扑过去抢到契约,“他当时喝醉吐了,还是换了一张纸还写好的!”
曾湖庭意味深长的强调,“哦,他当时喝醉了......喝醉之后也能当真吗?”
“只要酒醒后去做登记就是真的。”朱县丞插了一句。
“只怕就是假的,所以才没去登记吧?”曾湖庭又转头。
“不可能,这就是五年前的字迹!”
“你确定?”
“我百分之百肯定!”
“来人,把这个意图欺骗他人财产的人抓起来!”曾湖庭伸出手指一点,正正点在山舅舅身上。
“不是,不是我!凭什么是我?”
“当然是本官有证据啊!但是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呢?好让你改进你的骗术吗?”曾湖庭笑眯眯的,故意说,“拖下去吧,该听的人会听到的。”
第91章
“该听到的人......”他转过来, “过来听听。”
山烈不解其意的靠过来,就看到隔壁厢房的安顺进来,山烈怒气勃发正要说话, 被山柔扯了扯,他又坐下。
安顺坐好, 曾湖庭便亮出两份契约,一份是十五年前,一份是五年前,还有一叠账薄, 是作为验证笔迹的凭证。
做为常年练习书法的人来说,分辨别人的笔迹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甚至能分辨出字迹的新旧。因为人写字是会逐渐熟练的, 尤其是写的最多的本人名字。
“其实安顺的签名没问题, 字迹的确是本人的,稍微有些凌乱。”安顺心虚低头。
“有问题的是山平的签名。”曾湖庭指着那张纸,“在平字的第一笔有所区别?”
山烈细细看来,试探的说,“这横上似乎有个倾斜的弧度?”一般人写平字都是直直的一横, 而山平写的一横起笔很重像个顿号,这也叫书法上的笔锋。
只有五年前的那张契约上, 没有那个顿号。
“我对比了店内的账本,在三年前的冬日,山平下雪路滑有段日子摔了手,握笔无力, 于是签名跟平日不同,账册也是如此。”他把三份笔迹都对比起来,十五年前, 三年前,最近。放在一起果然能清楚看出区别。
安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人,连这个都知道!”放在他身边,楞是一点区别没看出。
“还有一点。”曾湖庭干咳一声,“这墨也不对劲。”他转头对着山家兄妹说:“顺平商行包揽了全城的笔墨生意,这东西用处不多,你们自己店里也用的这个,进货渠道想必也是一样的,然而三年前的那批松烟墨品质不太好,松油气比往常重了些,字迹边缘带了一点点的油气,第二年的墨又是正常的,同样有账册作证。”
山烈接过账本,眼睛都快瞪穿,终于找到了小小的油迹。他不由得大为服气。难怪当年爹爹让他好好读书,原来读书人知道这么多吗?
“所以,这张契约应该是山舅舅先想办法让安顺签好,在找到时机让山平补上的。虽然不知道他留着要干什么,但也是让他等到了时机。”果然爱做准备的男子运气不会太差,这不是逮到山平去世吗?
“至于山平的死因.....”曾湖庭沉吟,“本官问过平日给山平调理身体的大夫,他说山平一到冬日就是面色发绀嘴唇发紫,这是心脏病的症状,在冬日保养不好就会容易发病。如果山烈你还不信,就只有开棺验尸一途。死人虽然不会说话,死因也同样没法掩盖。”
“不用,我相信!”山烈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不起,顺叔叔,是我听信舅舅的谎话,才会屡次为难你。”
得以洗清冤屈又没有暴露自己的秘密,安顺心气很顺,爽快的开口,“算了,你也是被骗,总归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原谅你了。”
“至于真正的骗子.....很快也会招认自己的真正企图,你们先回去等消息罢。”曾湖庭正要放他们回去,朱县丞急匆匆赶过来,刚才他押着山舅舅去大牢,看见那些没洗干净的刑具,这还没干啥呢,山舅舅一五一十说的清清楚楚,抱着他大腿说他招认,招认,只求不要用刑。
朱县丞只好急匆匆赶回来禀报,心想许久没用的大牢他们也不打扫干净,落的全是灰,当真是觉得没人犯罪不会用上牢房吗?!
“他说想霸占商行,先把安顺踢出去,再借用山家兄妹的信任把另外一半骗到手,这样商行就是他的了。”朱县丞简略回答。
山烈没吭声,少年的心头对舅舅说不出的失望,难道这些年他们苛待舅舅了吗?也曾经想要舅舅去做掌柜,是舅舅怕累自己不去,宁愿少些银子也要在家呆着,现在反过来怪他们吗?
“那照他这个咸鱼性格,居然能想出这等办法,有些奇怪啊。”曾湖庭摸下巴,“再去查查此人的人际关系网,指不定是谁挑唆。”
剩余的人识趣的离开,山烈如何跟安顺赔礼暂且不提。曾湖庭想到农忙快结束,马上就要到十月。
新栽的白菜勉勉强强在及格线,他们已经抢着去收获,等着做新的一批榨菜,同样还有件要事。有句话叫胡天八月即飞雪,塔林虽不中亦不远。在十月天气就是逐渐降温,等到十一月就会急遽降温,没准备好足够的过冬物资,冻死个把人简直是常事。
抢收完白菜后,他们正要赶着做成干菜,被曾湖庭制止。
“先去砍柴,能砍多少砍多少,再烧制木炭。”
“大人,咱们这里总共也没多少炭窑啊!虽然大家都知道炭好用,可是也贵,比柴火费事多了。”炭火烧的久温度高,过夜不用加,谁不知道炭的好处呢?
“现在能用的炭窑有多少?”
朱县丞扳着手指头算,“总共加起来,大大小小有八座。”一天烧制一炉,就算加班加点也烧不了多少。
“此事是我疏忽了,该趁着夏天提前赶制炭窑。”也是他刚刚想到,既然如此,窑烧法是用不上,用闷沙法或许可行。
居民们收获白菜后整等着赶制榨菜,忽然听到知县命令暂时不做榨菜,真不知道该干什么,突然听到烧炭,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知县大人还会烧炭吗?”
“大人有什么不会的!”
“窑不够啊!往日窑烧出来的炭只够有钱人用的。”十文钱一斤,比起随地可见的干柴要贵了许多,而且一人一天能烧好几斤,花费太大。并不是普通人能烧的。
“大人说他有办法。”朱县丞自从上头有了顶头上司十分快活,有人做决定,他只需要干事就行。“相信大人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