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争宠很快吸引了曲皇后的全部注意力,她充满欲望、又比其他嫔妃多了些许拿人的经验,很快就从后宫脱颖而出。
只是近些年,她或许是老了。
那丢在山村里的襁褓中的女儿,常常出现在她梦里。扰得她寝食难安。
她曾微服私访民间高士,卦相一出,高士沉默良久。
高士说——
她的命格其贵无比,绝非世间凡鸟。但早年做过有损阴德之事,阻碍她成就大业。若要消业,只有弥补过往,将在世人好生安置,勿再受苦受难。
她信了。
这高士说到了她心里。
那孩子背心有一块梅花状嫣红的胎记,若有能人,并不难找。只是她居于深宫,曲家之人又不尽可靠,便想起长公主刘容的势力。
越是刘容说这孩子的境况可能不那么好,曲皇后就越觉得高士的话是对的。
因为自己抛弃骨血,让她身处困境,所以才有损阴德啊。若她如今过得锦衣玉食,自己又何来损缺?
她思子之心日甚。
一为弥补,二也为她心中的大业。她要让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成为南密国新一代的明君。
曲皇后望着不断坠落的雨滴,生生地坐了一夜。
……
三月终于来了,春风已是十分和煦。
掐指算来,离现实中电视剧杀青的日子也不过只有十来天了。
贝安歌知道,自己这剧本世界发生的,现实世界未必拍摄到;但现实世界拍摄到的,剧本世界里一定会发生。
或许时间有先后,但绝不会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她改变了习惯。除了继续用枣核训练之外,她还随身带个小香囊,挂在腰间,里边是几颗香枣,时不时地拿出来嚼一嚼,又将核放回香囊里。
外出和贵妇们雅聚时,也常有人问她:“夫人爱吃枣?”
“嗯哪,就爱时不时啃几颗,枣核留着,回家种树。”
贵妇们就大笑:“总是元大将军夫人格外有趣。”
贝安歌甜甜地笑,丝毫看不出她心中揣着多少紧张的心事。
只有元阙知道,最近晚上睡觉,夫人常常睡到一身香汗。倒也不是噩梦,就是睡得不踏实。
元阙为她擦汗时,贝安歌就轻轻偎在他怀里。
“这回我看得清了,令主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不会成功,天下是太子的。”
“那玺令……还在宫中。我看不见在哪里。或许明晚我再试试。”
元阙心疼极了,搂住她:“这何时是个头啊。我要原来的贝贝回来。不要再梦见这些,家国之事,该让男人来扛,是成是败,也该让男人去担。”
贝安歌却安稳,抚着元阙紧锁的眉头:“夫君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快结束了,还有十来天,我们就安全了。”
还有十来天,命运将回到元阙和贝安歌手里,他们将再也不怕魔改,迎来彻底的自由。
……
贝安歌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坤殿德,正上演着她梦中的一幕。
长公主刘容缓缓地走进坤德殿的大殿正堂,长长的织锦披风拖在身后,隆重而华丽。
“皇后吩咐的事,我自当全力以赴,人已寻着,不过……”
曲皇后的手帕绞得死死的,望着长公主,努力克制着焦躁。
“不过怎样?是死是活,你都要给我个准话!”
长公主却还是淡淡的:“不过她不太聪明,被一村妇收养,现在嫁人当了农妇,虽贫穷,但也安稳。劝皇后还是不要相认,暗中补贴着钱,随她去吧。”
“相认?我为何要与她相认?”皇后低声惊叫,像是被扎到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9 23:51:03~2020-07-20 23: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喜欢丁禹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皇宫。乾勤殿。
密帝躬着背, 伏在大榻的凭几上,脑袋低垂,双目紧闭。他本就焦黄的脸色, 因为愤怒被克制,而显得愈加阴沉,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乌云压顶的窒息。
大榻前, 跪着郎英。俊美的少年双手交叠伏地,额头紧紧贴着手背,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 密帝才启唇,低声道:“朕知道了。”
郎英不敢起身,兹事体大, 密帝显然还未交待完毕。
果然隔了良久, 密帝又道:“继续查, 切勿打草惊蛇。”
“是。”郎英应道。
“朕会将此事将给元阙查办,你与他通力合作。”
“是。”郎英还是毫无波澜地应着。
密帝突然扬了眉:“别以为朕不知你和元阙的狗皮倒灶, 两人穿一条裤子, 还在朕跟前装不熟。”
郎英这回吓到了, 赶紧道:“臣不敢!臣只是不敢深言私交。臣与元大将军君子之交、惺惺相惜……”
密帝挥了挥手:“都是朕信得过的人。不必如此惶恐。自打这胭脂令屡屡攻陷朝臣,甚至到了大理寺这样层面的衙门,朕对这些人真是失望透了。”
所以密帝只将最机密的任务交给最信任的人。
而郎英和元阙, 是密帝暗中派去辅佐太子刘慎,但最最机密之事,还是会第一时间汇报给密帝。
郎英退出乾德殿时,密帝身边的太监也跟着出了宫,宣召元阙去了。
回避了许久的幸贵妃终于从东暖间出来, 回到了书房,一眼望见密帝手扶凭几,脸色涨得赤红,摇摇欲坠。
幸贵妃大惊,冲上前一把扶密帝:“皇上怎么了?”
密帝憋在那里,半天讲不出一个字。急得幸贵妃又是揉心口、又是轻拍背部。
“咳——”密帝终于急咳一声,幸贵妃立刻用帕子去接。
洁白的帕子上,一片殷红。
“快宣太医……”
幸贵妃话音未落,被密帝轻轻按住了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兴师动众。
“皇上……”幸贵妃眼圈一红,已经落下泪来。
“朕没事。”密帝低声道。
幸贵妃颤声问:“究竟是何事让皇上如此震怒?”
密帝深深望她一眼,声音嘶哑:“你别问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臣妾不要什么好处,臣妾只恨自己女流之辈,不能为皇上分担。”
“小傻子。若不是这些年你陪在朕身边,朕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密帝渐渐地倒在幸贵妃怀里,深情地望着她。
幸贵妃推开那凭几,像抱着孩子那样,抱住比自己年长好多的密帝。
“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皇上春秋正盛……”
“别骗朕了。朕没有多少日子。”密帝躺在她怀中,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朕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你老去。”
密帝的手,只抚了一下,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慎儿仁厚,他会善待你,也会善待熙儿。整个皇宫,最容不下你和熙儿的,另有其人。朕会将她带走。”
幸贵妃惊疑不定。
皇帝在说什么?他要带谁走?
“皇上若要带谁走,那也该是臣妾,臣妾上天入地都要陪在皇上身边。”
密帝艰难地一笑:“不。你要好好活着,把熙儿教导好,使他成为一代贤王。朕要带走的人,不是想要她陪,而是……”
说到此,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她不配……她不配活着!”
幸贵妃泪流满面,抱住密帝手足无措。
她似乎猜到了密帝在说谁,却不知道密帝为何如此痛恶。她早知密帝病入膏肓,早就暗中准备好了烈性毒药,打算在密帝驾崩之时殉情而去。可是在抱住密帝、听他喘息着说出那番话,幸贵妃突然想起了刘熙。
六岁的小孩儿啊,若没有母妃的保护,他未来的命运将会何等凄惨。
元阙进宫面圣时,幸贵妃早已擦干了眼泪。
甚至她还替密帝梳洗过,让密帝看不上不是那么暮气积郁。
见元阙进来,幸贵妃还是如先前那样,识趣地退了下去。所以密帝深爱她,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懂得守拙。
她当年敢于拦轿鸣冤,显然不是胆小怕事的女子,但她知道在皇帝身边,不参与政事、且守口如瓶。
不过,这回幸贵妃退下时,还是忍不住关照了一句。
“皇上今日有些不适,元大将军留神些个。”
元阙心中一揪,脸上却未显,伏地行礼,破云刀与地砖碰出铿锵之声。
“这是玉枢令的密折。刚刚朕见过了郎英。”密帝扶着凭几,将密折推到大榻边沿。
元阙上前,双手接过密折。只稍稍一看,眼神中就闪过迫人的光芒。
“很震惊吧?”密帝问。
“臣……不知该如何说……”
当然震惊。纵然贝安歌已经提醒过他,曲皇后在入宫前有过一段荒唐的岁月,甚至还生过一个女儿,但那是贝安歌的说法。
一旦在密折上落实,元阙依然惊惶。
而且密帝还已经知晓。
所以幸贵妃刚刚的叮嘱,就与此有关吗?
“此事朕交于你。十日之内,将胭脂令寻得的梅花胎记女子寻出,再去揭了坤德殿那女人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