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连忙走上前去帮他把架子托了,一边道:“还送什么礼啊。这是个啥?”
然而江月白并不需要她帮忙,自己举重若轻地提着架子就进了她屋去。
兰氏也看得稀奇,顾不得餐桌了,连忙跟着胡霁色一块儿进了屋。
江月白扛着那东西,掀开一看,竟然是一面半身的镜子。
胡霁色一直知道他似乎对工具设计一类的造诣颇深,这个带着镜子的架子似乎也是特别设计过的。
他让胡霁色和兰氏一块儿帮他扶着,然后在架子和桌子腿连接处怎么一倒腾,就把镜子给架了上去。然后一张桌子就成了梳妆台。
胡霁色低头去看,发现他是在架子上安了三层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问:“这是什么?”
“是半个鲁班锁,扣住了很结实的。”
说着他还摇了摇。
胡霁色看得稀奇,猛地一抬头,镜中的影像猛地印入眼帘。
她愣了愣。
因为家里一直没有镜子,冬天洗脸又多是萦绕着雾气的热水,胡霁色没怎么看过这张脸。
所以镜中的少女,对她来说还很陌生。
兰氏大概真有养人的本事,这段时间眼看着小茂林愈发白嫩,没想到胡霁色也被她养得越来越水灵。
这阵子食水好,她脸上有了肉,是一张典型的小鹅蛋脸,脸上的疤痕也已经很淡。
其实她长得像兰氏,双眉修长而弯,秀气而灵动的杏仁眼,小又圆润的鼻,和娇艳的菱形嘴唇。
这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的长相啊,或许应该像兰氏那样,温婉娇甜。
偏偏胡霁色的气质比较硬朗,是从眼神里透出来的刚强劲儿,和这张脸凑在一起,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而含蓄的艳丽。
人靠衣装马靠鞍,还真别说,她这张脸该配艳色,即使还是一头随意的马尾辫,脸也提亮了不少。
她自恋地自我欣赏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镜子里还有一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镜子真清晰……
她突然反应过来,小声道:“你疯了,这么大一面铜镜,得花不少钱吧?”
铜在古代属于贵金属,胡霁色心里有数,自家现在那点家底在村里看起来算是比较丰厚,但全换了未必能换一块这么大铜。
更不提这镜子的框架虽然简单,但磨造一块这么大的铜镜也是价值不菲的工艺!
江月白笑道:“不是说是我送的乔迁之礼么?”
“那也太贵重了,我还要担心摆在屋里被人偷走呢。”
“这样,我再送你个哨子,若是有盗贼入室,你吹一声哨子,竹山马上就能从山上飞下来。”
胡霁色忍不住想笑,但还是道:“这还是太贵重了。”
“你行行好,我从城里搬回来的,又辛苦从山上搬下来,就等着过年来送礼,也添些喜气。你不说喜欢就罢了,难道还要我再搬回去么?”
胡霁色想了想,这礼虽然贵重,但人家已经搬上门了……
她小声道:“你以后不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搬来,和我们家不匹配的。”
江月白不置可否,只笑了笑,道:“你收下了,再说一声你喜欢,多谢,就行了。”
胡霁色无奈地笑了,道:“我们都很喜欢,多谢了。”
江月白望着她笑道:“姑娘家怎么还是得有一面镜子。”
……
是夜,胡霁色一家欢喜地办了年宴。
家里的库存十分丰富,兰氏手艺又好,做了一桌子好菜。
各色丸子一大盘、卤牛肉一盘、烧鱼一只、炸年糕一盘、烤鸡一只、切片烤鹿肉一盘、蒜蓉大蹄膀一只。另外还有韭菜鸡蛋饺子和酸菜猪肉饺子各一大盘。
若是胡家人自己过年,万万不会这么奢侈。
奈何江月泓这个吃货自备食材下山,而且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
胡丰年甚至准备了一瓶好酒,但只给厉竹山倒了一杯。
江月泓看见就不乐意了,举着杯子道:“叔!我也要我也要!”
胡丰年一瞪眼:“你还是个孩子,喝什么酒!”
江月泓嚷嚷道:“我过完年都十四了,怎么不能喝酒了?在我们那,十三岁就开始喝酒了!”
他自觉是个大人,但闹脾气完全是孩子的模样,倒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江月白伸出酒杯,道:“我觉得我可以喝一点。”
胡丰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笑道:“行,你可以喝一点,但不许多。”
江月白笑道:“叔管束着,必定不敢贪杯。”
然后江月泓又开始闹“哥哥能喝我不能喝”了。
这年夜饭正吃得高兴呢,不料家里突然来了客。
李氏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道:“娃大伯……”
第一百零三章 不能停止的作死
李氏望着那丰盛的餐桌,眼神有些贪婪。
胡丰年也看了一眼,然后解释道:“江家的小兄弟说搭伙吃年夜饭,背了些肉来。”
这事儿他们虽然问心无愧,可老屋那边想来也是寒酸得很。
有好吃的不孝敬父母是不对,但若是这些食材是人家带来的,那也没有做主拿去送的道理。
李氏被那一桌子肉晃得半晌都回不了神,一时之间竟是呆呆地站在那。
胡霁色主动道:“三婶,这是吃年夜饭的时候,有事儿吗?”
李氏这才想了起来,连忙道:“哎,老屋那边也办酒呢。娃四叔带了几个说是求学的同窗回来,原本也是吃着喝着,可不知咋地,人全都倒了!”
胡丰年一愣:“吃醉了?”
李氏有点慌,道:“也没吃多少……再说,吃醉了,不该吐白沫吧?”
啥?!还吐白沫?!
胡丰年立刻站了起来,道:“我去瞧瞧。”
闻言胡霁色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也去。”
“你在家吃饭吧。”
胡丰年边说边往屋里走去。
“不是说好几个人都倒了?我怕爹忙不过来。”胡霁色道。
胡丰年已经取了药箱,此时闻言就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委屈你了。”
闻言胡霁色立刻眉开眼笑:“不委屈不委屈。”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太明显,于是连忙正色道:“怎么说也是亲戚,也该去看看。”
他们父女俩经过席上,江月白把胡霁色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丫头怕是欢欢喜喜地去看热闹的吧。
他心想。
随机唇边也露出一抹微笑。
李氏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下这满桌子的好料,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跟着胡家父女走了。
路上胡丰年问了她一些大概的情况,但她也说的不大清楚。
老胡家家穷,但是规矩大,男女是不同席的。
李氏离他们也远。
不过听她磕磕巴巴地说了,胡霁色心里也有数了,肯定是喝了什么假酒,酒精中毒了。
等进了胡家篱笆围,大门都还没进,就已经听见孙氏像嚎丧一样在那哭了。
“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啊!你若是没了,娘下半辈子指望谁去啊!”
里头混合的还有老胡头那郁闷的咳嗽声。
胡丰年和胡霁色进了堂屋,也没看那凌乱的桌面和地面,直奔上屋。
这人刚进了门,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酒味儿。
三个人被摊在炕上,孙氏和胡宝珠正守着炕哭,老胡头那眼珠子也是通红通红的。
老胡头道:“老大,你快去看看你兄弟!”
胡丰年连忙放下药箱,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吩咐李氏:“去打水来。”
李氏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孙氏和胡宝珠还是巴着炕,胡丰年有些烦躁。
“让让,我要给他们诊脉。”
孙氏想要骂回去,可到底是爱子心切,到底还是忍住了,让胡宝珠把她搀起来站在了一边。
炕上一共躺了三个人,都是年轻的学子,看起来都不省人事。
但胡霁色注意到中间那个人似乎眼皮子颤了颤,在心里料想他应该还是有意识的。
胡丰年把脉,对胡宝珠道:“去把他们今天喝的酒拿过来我瞧瞧。”
胡宝竹有点不乐意被他驱使,但到底还是去了。
她手里拿着剩了底的酒坛子,嘟囔道:“你可小心别撒了,这酒是四哥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老胡头用力咳了一声。
不过她闺女不开窍,他也没有办法……
胡丰年闻过之后,道:“这酒味儿有点冲,不像好酒,怕是假的。丫头你去配药催吐。”
孙氏和胡宝竹的脸都白了。
“啥?!要催吐?!”
这个罪她们都遭过啊!
胡宝珠急道:“大哥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酒怎么会是假的?四哥说是他特地到城里醉仙楼定的,就是为了招呼他这两位同窗,花了大价钱的,怎么会是假的?”
孙氏一口咬定:“肯定是人家卖假酒骗钱!”
这母女俩在这儿秀智商,胡霁色实在是不想走,可又不得不去配药。
城里的醉仙楼,胡霁色之前路过过,那是挺大的一个酒楼。人家怎么赚钱不是赚,何苦卖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