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就翻起来要反抗,结果江月白一巴掌就给他按了回去。
“你,你放手!我是皇上!”情急之下,他冒出了这么一句。
江月白听得都笑了,道:“现在知道当皇上的好处了?”
笑归笑,但他的手还是按着这兄弟的胸口。
大约这就是四两拨千斤,一百多斤的小子,硬是怎么翻腾都没起来。
“二哥你要我把弄哪儿去?我还没跟叔叔婶婶,还有霁色,还有我徒弟,还有小麦穗打招呼…… ”
江月白淡淡道:“你玩也玩儿够了,该回去,承担你的责任了。”
听了这话,江月泓正想说什么呢。
结果又听他道:“老三,这辈子,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江月泓一愣,原本紧绷的身子竟然就松了,瘫在了地上。
半晌,他嘴硬地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
但他很快又道:“可你还是坑了我,我还是气你!还有…… ”
“竹山觉得你是只小雀儿”,江月白突然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
“…… 啊?”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马上说话,似乎是在回忆。
其实七年前,他才十岁出头,看见母后被勒死,那时候没有完全崩溃,江月白就知道他不简单。
一个从小被骄宠长大的孩子,一夜之间失去一切,可他竟也没有万念俱灰。
出门之后,就知道黏上他这个做兄长的,是他给自己找的一条活路。
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本能,生和挣扎的本能。
“你没有竹山想的这么脆弱,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不济”,江月白淡淡道,“其实你的心思我都知道。”
江月泓一惊,竟然瞬间就有些心虚,差点又要挣扎起来,结果又被江月白给按了回去。
“我什么心思?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江月白笑了笑,道:“其实不单我明白你,你也明白我。”
这下江月泓彻底安静了。
“你心有不甘,只是因为咱们兄弟俩,向来同心同命。你没想到会被我阴这么一回。可你又知道我是为了谁。你心里吃我的醋,又吃她的醋。倒是难为了你。”
江月泓听了这话是彻底崩溃了,使劲蹬了蹬腿,道:“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你不早些告诉我!”
“我是怕她等得太久……”江月白叹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一日也不在京城。中间回来一趟,她遇上了江匪,我知道她自是忘了。可我在京里,每天都会梦到那日的情景。”
江月泓听了也有些后怕,气势也矮了几分:“是我没安排好……”
闻言,江月白回头冲他笑了笑。
马车一路把他们带进了城,送到了浔阳码头。
江月泓本来有很长时间没说话,在快到的时候突然大闹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了起来。
“二哥,二哥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江月白小声道:“听话,别闹!”
但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让他兄弟坐了起来。
江月泓突然扑了过去把他撞倒在地上,用手用力掐他的脖子。
江月白也有些无奈,由他掐着没还手。
但这憨憨的弟弟最后还是自己撒了手,躲去了一边,过了会子,竟然哭了。
“……老三?”江月白听到那动静,心中微动。
江月泓一边用力抹了眼泪,一边生气地道:“你要记得,是你欠我的。”
“嗯……”
“下辈子咱俩还做兄弟”,他愤愤地道,“你要有个兄长的样子,换我来坑你,换我去逍遥。”
“好。”
江月泓其实也没有多气他,也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去。
他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看见那江上的月,一如他们兄弟俩出逃的时候,在山上,在林中,在崖边看见的那样。
对他而言,出京至此,原来他等的不过是兄长那句“其实不单我明白你,你也明白我”。
在流亡的时候,他就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能为兄长做些什么。
让他施展抱负,让他率性而为,让他……百岁安好。
“陛下,该行了。”侍卫道。
江月泓回过神,扭头看了他兄弟一眼。
他挥了挥手,大步走过去,一改刚才娘们儿唧唧的小样,给了他兄弟一个绝对爷们儿的抱。
“我这就回去了,帮我给婶子他们打个招呼。”他低声道。
江月白道:“知道了。”
他往码头的方向走了几步,江月白依礼给他行了大礼。
“臣,恭送皇上回京。”
江月泓脚下顿了顿,原本下意识地要回去扶他,但到底还是停住了。
“起来罢,朕赐你并肩王,此生不用向朕行礼。另外,等朕回京,还有大礼给兄长。”
江月白一听就叹气,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五百四十章 庵堂的胡宝珠
江月泓突然一去不回,江月白给的交代是“家里突然有事就先回去了”。
胡丰年为着兰氏,把他叫去细细地问了问,得知是要回去继承家产,也就释然了。
“这小子鲁莽些,家里怎么选了他,没选你?”他问江月白。
江月白笑了笑,道:“他是嫡我是庶,本该就是他是正统。”
胡丰年叹道:“你们这些人家,就是这一点不好。”
江月白道:“这也是我们兄弟俩商量过的,他倒想我去,但我不想。争吵一番,他还是回去了。”
胡丰年就笑了,道:“你们兄弟不争,反而互相推让,倒也很好。不过这样也好,你稳重些,在哪儿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他倒跌跌撞撞地走不稳,还是得家里帮扶着才行。”
这大约是所有长辈的想法,总会偏心一些弱小些的孩子。
但江月白道:“叔也别看不起他,他慢慢学着,以后也能有作为的。”
胡丰年笑道:“你这做兄长,也很好。”
末了他想了想,就道:“你家里既然还有人,差不多就得安排着见一见了。”
这是暗示要结亲的意思了。
江月白有些激动,但还是稳住了。
他琢磨了一下,道:“老三回去了,便是家里的当家。年后我就让人安排一下。”
胡丰年虽然向来不急着嫁闺女,可这倒霉遇上国丧,一等就是三年,他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但老丈人的架势他还是拿捏着的,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定了年后见面就是了。
……
临过年的时候,胡丰年嘱咐胡霁色,让她隔天跟他一起去慧慈庵把胡宝珠的小女儿接回来。
胡霁色十分不愿意,背后就对江月白吐槽:“这都要过年了,我不在家里吃丸子,要去庵里看那泼妇。”
江月白道:“左右都是要接回来的,你迟早得去一趟。”
胡霁色嘟囔道:“接回来不用你管是不?”
江月白笑着安抚她:“家里也不多那闺女一双筷子,再雇个人看着,送回老屋去带吧。你爷有了这个外孙女陪着,说不定能正常一点。”
胡霁色想想觉得也是。
江月白道:“回头让岳母做一锅状元蹄膀,冻好了送进京吧。”
胡霁色:“……”
江月白皱眉道:“我总觉得那小子怀着什么鬼胎。”
胡霁色憋着笑,道:“谁让你坑他。”
江月白拍了拍脑袋,也笑了。
隔天一早,胡霁色就收拾了好了,就跟胡丰年一块儿出了门。
因为要带孩子,所以带了马车,胡霁色也准备好了包被和衣物,和施舍给庵里的米粮财物等等。
慧慈庵地段十分偏僻,处在高山之上,是真正的避世修行,平时连猎人都很少上去。
半山腰上还有一座庙,两位主持是亲兄妹,彼此互相照应。慧慈庵平时的生活用品也由山腰上的寺庙供应。
今儿是出了大太阳,可毕竟天冷,山上路滑。
虽又开辟出来的道路,却也还是很难走。
胡丰年有丰富上山采药的经验,倒是不惧。
路上他给了胡霁色两支手杖,让她撑着些走。
这大冷的天,胡霁色爬上山,竟然累得出了一身汗。
她哭笑不得地道:“爹,我老姑当时到底是怎么上的山?她不是还大着肚子吗?”
胡丰年看她喘得那样,也很无奈,道:“我提前和庙里的和尚打了招呼,用步辇给她抬上去的。”
那些人都是惯走山路的,这陡峭的山路也如履平地,再抬个人问题也不大。
胡霁色心想,这地方选的好,胡宝珠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跑出来。
这山峰目测海拔在八百米以上,大早上山,也走到下午才到。
慧慈庵是一座孤零零立于山间的小庵,此时日头正落下来,山中云雾缭绕,落在那积雪的屋檐上,显得非常恢弘圣洁。
庵堂门口有个戴着棉帽的小尼姑在扫雪,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扭头看见胡丰年父女,连忙拿着扫帚合十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胡施主来了。”
胡丰年领着胡霁色走过去,道:“妙音小师父,今儿我是领了闺女过来接我那小侄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