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口疮是小儿常见病,一般是小儿舌上,口腔黏膜上出现如同鹅口的白点状或者片状白屑。因其色白如雪片,故而又称雪口。
这家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舌头上的口疮很少,大多在口腔黏膜上,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江氏急得一头是汗,道:“这可咋办?你能治吗?”
胡霁色倒也坦承,道:“婶子,我就是个半桶水,不敢给那么小的孩子开药。只能等我爹能起身了,请他再看看。”
说着,她把自己手上那碗红糖水往前推了推,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偏方。就这红糖,这两天您先用手沾些,给孩子擦擦。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也不会再恶化了。”
若是在现代,她当然有办法。可现在是在古代,要给一个半岁大的孩子开中药,胡霁色还真没这个胆子。
江氏听了连忙叫她大女儿去准备红糖,但依然愁眉不展。
结果还是她十岁的大女儿招娣道:“娘,知道是咋回事儿就不打紧了,等胡伯伯好了就行了。再说,咱家有药田,还余下不少药不是?到时候就从咱自家拿药,也快。”
江氏心下稍安,笑道:“是,你说的对。”
然后她转向胡霁色,道:“你爹咋地了?先前是说好昨个儿来收药的,我们也都晒好了,结果他自己倒病了。”
胡霁色愣了愣:“我爹,是从你们手上收的药?”
“可不是”,江氏笑道,“这事儿你爹竟也不跟你说。”
这家种药是从上一代就开始的。当时是江氏的公公婆婆给胡丰年的师父种。后来就是子承父业,传了下来。
“原本孩子爷爷去的时候,我们都想着要不算了,还是种庄稼吧。可后来吧,和你爹一块儿学艺的那些人都走了,村里就剩你爹一个。你自家的地,大多佃了出去,剩下的两亩就种着庄稼。要是我们不种,村子里用药就得去城里了。”
其实种药的红利也还可以,庄稼的话,自家门前的一点地侍弄一下,也就够吃了。他家毕竟人口少。现在种些药,也坏不了地,到时候随时可以换成庄稼。
但江氏有句话没说。每年胡丰年进药的钱都是自己从兜里出的,这样其实是很不划算的。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应该是他们自家种药,一家人一条心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是胡丰年一个人单打独斗。
但他们当家的不这么想,外人也就不好这么说了。
胡霁色听了却是另一种想法。她想的是,孙氏只在乎自己的儿女,胡丰年给家里做老黄牛,这些年也是被拖累的够呛。
这次分出去了,他们大房要自己好好谋划谋划这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胡霁色实在是很难受,自己身上的,脸上的伤也没有处理过。
江氏留她下来梳洗休息一下,她也就没有拒绝。
眼看她一身的衣服已经邋遢得不像话,当时在雪地里打滚沾上的,此时雪都化了,那衣服也都湿答答的。
江氏又让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大女儿先去把一身衣服拿出来借给她。
“你可要挺住啊。你爹这一病,你若是再倒下了,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听江氏这么说,胡霁色也就没有拒绝。况且,她现在真的很累,身上也很痛,实在不想就这么回胡家去。
等收拾妥了,天色也不早了,江氏还想留她吃饭。
胡霁色正欲推辞,突然听见门口有个明亮的女声道:“我家霁色在这儿吗?”
江氏一听,脸上就先露出了笑容:“呀,在的在的!”
话正说着,就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妇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长着一双和胡丰年极为相似的大眼睛,身上穿着件藏青色的小袄子,人不但漂亮,还显得很有精神,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哟,丫头,咋弄得这么邋遢呢?”她的视线落在了胡霁色脸上,笑道。
胡霁色猛的就从椅子里站起来:“麦田姐!”
第四十二章 杀回家去
胡霁色吃惊地道:“你咋就到了呢?”
“瞧你说的,我这紧赶慢赶地,我妹子在家就被人给打了。我要是再晚点,我老子是不是也得被人给打了?”胡麦田看着她那脸,有些心疼地道。
胡霁色就心想,你老子还真让人给打了。
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一直很好。当初也是胡麦田劝了,胡丰年才答应合房。
她是个心里有数的,觉得与其顾着那些虚名,不如自己先把日子踏实过。
摊上那样一个继母,二叔人走了,二房若是没个靠山,只怕以后日子都过不下去。
她出嫁在合房两年以后,那两年,有她顾着,兰氏和两个孩子还不至于此。
二房真正的水深火热,就是从胡麦田嫁出去以后开始的。
只因胡丰年毕竟是个脚不着家的,家里的情况有时候是真的顾不上。
胡麦田和江氏打过招呼,就把胡霁色给带了出来。
这一出来,才发现天都有些暗了。
胡麦田一手揽着她,一边道:“难为你知道给我送信了。听说你现在跟着爹也学医,那有些事你就要往心里过了。若是分了家,这家人你们平常来往一下是可以的,但也不要牵扯太深。那个江氏,面子上都是笑的,肚肠里却不是个好的。”
闻言胡霁色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她?爹从来没跟我提过呢。”
“不提是因为先前也有些过节。”胡麦田叹了一声。
那是前年的事了,村里的水源被污染,整个村子的人都上吐下泻的。
那时候胡丰年开出的方子里有一味白术,正好这家药田里是大量有的。
“咱爹医术不错,但心眼就很实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挺高兴,村里就有那么多白术,药方开出来就能便宜很多,也不用去县城调药。可谁知道这家人,转眼就把白术的价钱涨上去了。”
胡麦田一边说一边叹气:“这事儿过了,他们家又恢复了原样,只当没这事儿了吧,价钱也都回去了。可我就是一直记得,也恶心得够呛。”
她想了想,又道:“我就说咱爹心里没成算,村里就这么一家种药,什么都由他们说的算。我说进城之后,帮他打听城里的药房,他又不肯,说是一个村的,能看得到成色,比较放心。我一个出嫁的闺女,也管不到家里来,也就只能算了。”
胡霁色小声道:“姐,你怎么不问我为啥要叫你回来?”
闻言胡麦田笑了起来,道:“这不是要分家吗?小白都跟我学了的。嗨,你这个丫头,以前真没看出来这么厉害,竟然举着刀就去了!”
胡霁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白”是谁!
“你这脸是胡宝珠那个泼妇打的么?”
胡麦田问,心想,回头老姐去给你打回来!
“是四叔……”
胡麦田的脚步一顿,然后她停了下来,低下头,脸上原本那还算轻松的笑意就一点一点地收敛了。
“你说谁?四叔,胡丰文?!”
胡霁色道:“嗯……”
“他啥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打你?”胡麦田道。
“今天晌午,在村口遇上的。”
胡霁色就把今天中午的事情的事情始末都学了,包括胡丰文答应陈铁柱说要把她赔给人家做媳妇,以及回去他还趁着胡丰年生病给了胡丰年两拳。
她一边说,胡麦田那个脸色就随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其实原本,胡麦田对胡丰文的意见不算大。毕竟在她出嫁之前,他们叔侄俩没有当面冲突过。
而她嫁进了城以后,胡丰文也要靠在衙门当差的侄女婿照顾,对他们家的态度也还算客气。
虽说她这次回来的确打算拿胡丰文的事情开刀,可那也是为了分家!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花那么多钱读书,竟和个泼皮无赖无异!
听胡霁色全说完了,她被气得直接笑了出来。
随即她一把拉住胡霁色的手,一边快步往家里走去,一边道:“三叔三婶呢,态度怎么样?”
“先前我们还没闹起来的时候,三叔就寻过爹说要分家的事。但我看那样子,是指着咱爹出头。咱爹现在真出头了,三叔也不大吭声了。四叔就是三叔连夜去接回来的。”
“得,三婶还是一样精明。她是寻思着谁也不得罪就把这个家分了,他们三房等着看热闹就成了!”
胡霁色有些担心地道:“姐,这回这事儿能成吗?我看四叔挺能咋呼。”
原本她在村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脉,大家也都是向着他们大房说话的。
她还寻思着,这种情况,只要大房坚持,就算里正那边想拉偏架都不行。
可万万没想到,一个啥功名也没考下来的读书人,在村里说句话的影响力竟然可以那么大!
“没事儿,我们打得就是他这个能咋呼的。”
胡麦田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往胡家走去。
因为胡丰年已经躺下了,胡霁色又不在家,这胡家也没什么热闹看了,原本围在这里的村民也就都回去了。
胡丰年虽说动手打了弟弟,但他本身是个病人,加上其实也没下狠手,所以胡丰文的伤势也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