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胡霁色倒是对她有些欣赏起来,心道不愧是浔阳首富家的当家主妇。
“我也没这么小心眼。”胡霁色的神情松动了些。
沈夫人又道:“我刚才和夫君也已经商议过此事,小妹顽劣,已被罚了禁足。”
说着,她给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立刻上前,手里拿着的是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这是赔罪礼”,沈夫人道,“匆忙一些,是我的东西。不过令慈应该会喜欢。”
婢女将盒子在胡霁色面前打开,里头是一对赤金的簪子,不大,价值其实应该算是恰到好处。
沈夫人并没有拿出重礼来吓唬她,而且心知她尊爱母亲,应该会喜欢。
可饶是心中十分有把握,见她看着那簪子皱眉,心下却还是有些忐忑。
不应该啊……一个乡下丫头,为何不喜欢金子?
沈夫人突然反应过来,道:“蒋夫人那里,我是准备设宴赔礼。想来胡小姐不太方便,所以就薄礼聊表心意了。”
果然,胡霁色这才不怀疑她的诚意。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胡霁色道,“夫人的用心确实令我感动。那看来和名淑斋签的契子,也就不必作废了?”
沈夫人连忙道:“那是自然的,生意上的事情,怎么能因为一个不懂事的丫头就乱来?”
胡霁色笑了笑,这个理由,她接受。
……
说来也是奇怪,沈夫人向她表达了歉意,过了一会儿金掌柜竟然又请她过去。
他满头是汗的揪着耿氏来跟她赔不是。
弄得胡霁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等哭哭啼啼的耿氏走了,她由衷地夸金掌柜:“难怪你们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
金掌柜此时那张大胖脸都是煞白煞白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们沈爷一向看重手艺人,尤其是姑娘这种一枝独秀的。贱妾不懂规矩,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胡霁色笑道:“哪能呢,和金掌柜是老交情了,不冲别的,就冲金掌柜跑那么多次乡下,我也不能真跟金掌柜急。”
金掌柜的笑容还是很勉强,但心里总算还是舒服了些……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那贱妾不懂规矩,还敢来告状,我已经数落了她。但不曾想这事儿还惊动了沈爷,沈爷倒又把我给训斥了一番。可真是……”
胡霁色也很诧异,想了半天,道:“或许是沈夫人说的。”
金掌柜这也才像是想明白过来。
“对,对!那位夫人外人看着是倨傲严厉了些,可确实是个敞亮人。”
胡霁色看他这样,不由得也取笑道:“瞧您吓得。”
“能不吓着吗?”金掌柜苦笑,道,“不怕你笑话,我这名淑斋,可是沈家的产业,可比不得蒋家硬朗。”
“您也别吓,请我这一趟不亏。贱妾不懂事倒罢了,我送了您一个年轻十岁的夫人,瞧见了吗?”胡霁色调侃他道。
金掌柜老脸一红,道:“贱内确实……令人惊艳,姑娘妙手!”
“夫人人好心善,所以我高兴拾掇她”,胡霁色道,“金掌柜啊,也就是跟您熟,我才说这话。毕竟是原配夫人,你那个妾,当着人的面就敢给夫人脸子看。我是乡下人,却也知道这有多丢脸。”
她这么一说,金掌柜更有些无地自容。
原本他觉得自己做到了糟糠之妻不下堂,已经算是君子。可如今想想,在诸多浔阳贵妇面前,他那小妾人五人六地顶撞他妻房却也不是第一次了,背后保不齐人家怎么议论他们家。
金掌柜真心道:“你说的是。我一直太忙了,内院的事儿倒不大管,确实也该肃一肃家风了。”
胡霁色心想,金夫人,我可已经尽力了。
金掌柜连忙道:“不耽误你的事儿了,该去给蒋夫人把头发洗了吧?”
胡霁色站了起来,笑道:“是,那我这便过去了。”
……
蒋夫人的头发洗出来自然一点问题也没有,原本花白的头发经过这么一倒腾,前后的巨大差别无疑是非常震撼人心的。
一群人又是摸又是看的,各个都啧啧称奇。
胡霁色被众人围在中间,也是说得口干舌燥。
直到外头丫鬟来,说是江月白来接她了。
她一看外头的天色都微微擦黑了,连忙请辞出来。
金掌柜再三留她吃饭,她只是不愿意。
等她出了金家大门,就看见江月白已经在马车上望着她笑了。
“我要去吃小云吞,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好吃的,带我去吃吧。我可腻歪在金家吃饭。”胡霁色笑道。
江月白也笑:“好。小云吞这回不吃了,我带你去吃羊腿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糖真甜
此时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但依然还有些小摊贩在路边支着小摊子,卖一口热食。
江月白好像经常在浔阳街头巷尾闲溜达,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
两人坐下来,他还给胡霁色介绍:“隔着一条街是浔阳有名的烟花巷,上次我带你去过的。另一边是江南最大的糖厂。”
胡霁色会意:“是不是姓沈?”
江月白笑着点了点头。
“也难怪那个沈如绢这般倨傲,这样富可敌国的身家,想不骄傲都难。”胡霁色淡淡道。
江月白给她烫了筷子,这是上次吃小云吞的时候看见她做的,他也就记下了。
“她今天找你麻烦了么?”
“算是吧……”
胡霁色想起来,突然觉得好笑。
她绘声绘色地把今天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也难怪沈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当家的都是敞亮人。”
江月白笑了笑,道:“是啊。”
“你呢?”胡霁色好奇地道,“你去哪儿混了一天?”
江月白:“……我去处理了点我自己的事儿。”
恰好这时候,羊腿面上了。
胡霁色原本以为是片羊腿肉那种,没想到是一碗面,外加一碟肉。
不过闻着味道真香,感觉辣子也放得足。
她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一边道:“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收摊?”
江月白意有所指地看看不远处,笑道:“总有些夜归人。”
胡霁色下意识地也扭头去看。
此时正是好时节,那处灯红柳绿,又种着很多不知名的花,隔得那么远,都能看到空气中漫天飞舞的飞花。
她笑道:“好一番醉生梦死的景象。”
江月白也笑:“浔阳还是很繁华的。”
胡霁色是真饿了,把那碗羊肉面扒得干干净净,连汤底都不剩。
江月白爽快地付了钱,问她:“回去?”
胡霁色指了一下不远处最热闹的地方,道:“我想去那瞧瞧……”
“哦,回去吧。”江月白道。
胡霁色皱了一下鼻子,心想早知道不跟他一起来,现在他是驾车的人,不听他的也不行。
江月白轻轻托了她一下,把她托上马车。
“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霸道,从那条街路过一下都不行吗?”
“那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奇怪,一个姑娘家老惦记着那儿去干什么。”
胡霁色贼笑,道:“那不是有老朋友吗?”
“谁?”
“丽婉啊!”
江月白回头瞪了她一眼。
“那不行我们就远远地绕过去看一眼,我想看看那里种的花。”胡霁色道。
果然姑娘家都喜欢那些花团锦簇的。
江月白在心里嗤了一声,道:“行,那路过一下。”
胡霁色高兴了,又开始做梦:“我家其实有很大的一片地,让我娘种点花你看怎么样?”
“迟早被村里的娃娃给掐了。”江月白道。
行吧。
他确实远远地绕了过去,可那也真远啊,甚至绕到了糖厂附近……
胡霁色站在车辕上伸长脖子去看,一边气得拿脚踢他。
“你就不能靠近点?!”
“你不是要看花吗?这里可以看得挺清楚了。”江月白道。
胡霁色气得又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小心点,别摔了。”
胡霁色突然又被糖厂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点了,糖厂竟然还有很多工人在忙碌。
按说细糖在平民家中,是属于比较奢侈的一种调味料了。
可这个糖厂的货,都是一大袋一大袋垒得高高的,工人用板车推出来的。
看这样子今晚应该是要出货。
“这么多糖,卖给谁啊……”胡霁色喃喃道。
“用糖最多的应该是点心的吧?”江月白笑道,“浔阳就是个大地方,而且周边的几个城也不小,人比你想的多,吃糖也不少。”
正说着,沈家的工人推着那垒得如同小山那般板车出来,也没有看到眼前马车,突然就一个趔趄!
胡霁色惊呼:“小心!”
可人家推得是独轮车,随着他这一个动作,自然连人带车都翻倒了……
堆在最上面的那个大麻袋就直直地冲胡霁色的面门砸了过来。
胡霁色:“???”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砸扁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然后就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