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过否认,焰溟故意不放出任何消息,让整个天下都以为皇帝已死,借以放松齐军的警惕,以此在兵力大损的情况下再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上上之计。
皇帝还生还一事,如今除了军中,城内的确也只有上官霆烨和宫绫璟知道。
不过上官霆烨觉得,焰溟做什么都是他这个皇帝应该做的,可宫绫璟不是啊。
上官霆烨现在看宫绫璟的眼神那可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很难想象这位一直被养在深宫中的公主能有这样的魄力,可再一想想宫绫璟乃北冥州那位真正算是一代枭雄的州主之女,便又觉得似乎一切也不足为奇。
如今帝后更是十足的默契,明明也并无太多书信交流,可就是出乎意料地配合得□□无缝,一个在战场谋划杀敌,征战天下;一个主持朝政,稳定城内局势。
若说先前他还忧心宫绫璟有朝一日会成为帝王的软肋,现下他却明了,比起软肋,这个女子显然更是帝王的盔甲!
上官霆烨近来再看着府中那些个只会在他面前争宠的侍妾,都觉得烦躁极了……看看人家皇后在干什么,你们这群莺莺燕燕整日除了吃我丞相府的米又能干什么!
三年前焰溟被北冥州主逼着娶宫绫璟之际,他作为兄弟看着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身为男子,那样的年纪又刚刚称王……可现下,上官霆烨觉得……
他真是同情错了人!
倒是谁来同情同情他,丞相之位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那也是累死累活,没比皇帝轻松多少,可皇帝现在有这么一位皇后疼,他呢!
孤独,寂寞,又无助!
身边的女子还一个个只会争着吃他丞相府的大米!
.
.
这日早朝,宣政殿内。
文武百官立于大殿之下,而殿上龙椅依旧空着,龙椅旁是永安王爷,如今朔国的摄政王。
而龙椅之后,有一席明黄的帘布,那帘布遮得严密,看不出后头人的半分模样,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些许轮廓,众人也都知后头坐着的就是如今的中宫皇后。
而今的朝堂主要还是上官霆烨在主持,焰煦这位摄政王爷年纪尚小,不足以独自决断国家大事。
宫绫璟虽日日坐在朝堂之上,但却极少出声干预。她在城内对舆论的镇压非常强势,但朝堂政事她并不专权,也从未有控权的打算。
一来,她虽有些见解,但朝政不是儿戏,她还是相信焰溟的眼光,养这群臣子不是白养的,且由上官霆烨把关,政事她一般都不会瞎掺和;
二来,宫绫璟当真是个对帝位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女子。她若有心,呆在北冥州名正言顺继承州主之位便好了,还何必来蹚云苍这趟浑水。
所以当宫绫璟得知焰溟没有死,准备一举攻下齐国之际,她主持朝政便只报着在他归来之前,替男人稳住城中和朝中局势的打算而已。
自打她收到焰溟的书信后,她现在的心情可是好得多的,再也不像初时那般沉重。
她如今只盼着男人早日归来,而自己也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诞下肚子里的小皇子。
说起肚子里这个小家伙……
外头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所谓何事,争得面红耳扯,帘布后的皇后娘娘却是自顾自地垂着头,一脸怜爱地抚着自己已然高高隆起的小腹。
小家伙很聪明,似察觉到母亲温暖的手,就不知是伸腿还动了动胳膊,顶了顶他母后薄薄的肚皮,宫绫璟不痛,反而更加欣喜。
美人笑得眉眼弯弯的,连带着那白皙的脸颊都红润不少。
母子正互动得不亦说乎,却听得外头好似又再说什么请皇后明示……
宫绫璟手一顿,抬了抬眼皮,身后的晚七立马上前,俯在她的耳侧,低语道:“娘娘,有朝臣主张齐太师和廖太尉怎么说都是三朝元老,为着朔国也算年来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日二人的确是受了瑞亲郡王的蛊惑才帮得瑞亲郡王,实则也是忧心朔国无主。两位老臣自入狱之后,便患了疾病,眼瞧着是快撑不住了……”
晚七话落,就又听得外头的大臣出声道:“皇后娘娘,而今朝野已在您的掌控中,臣等知晓您不过是想等腹中龙子降生,继承帝位……如今……这也算是名正言顺,可两位老臣在先皇和皇帝在时,也是卖命了一辈子,不该就得了这样下场啊!”
因着焰溟还生还一事,并无泄露,而众臣又过了这么久还未有皇帝的半分消息,便也都认为皇帝必然是驾崩了。
皇后如今只是为着让腹中胎儿继承大统,不让昭告天下罢了。
而此人话一出,且已说成如此,后头那些个先前一直跟着齐太师廖太尉卖命之人便也纷纷下跪,请皇后娘娘对二人从轻发落。
上官霆烨蹙了蹙眉,看向那为首的臣子,冷呵道:“两名逆臣以下犯上,那日冲撞了皇后娘娘不说,还意欲趁皇上征战之际,谋夺帝位——皇后娘娘没下令斩杀已是仁慈!”
那臣子闻言却立刻转头对上上官霆烨,道,“谋夺帝位?微臣信齐太师和廖太尉不过是为了朔国朝政着想才那般!”
臣子说得颇有气势,就仿佛真是忠肝义胆的两位忠臣一心为着家国天下,却遭人算计,最后竟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可怎知,帘布后的女子淡淡开口,分明也没说什么,却叫人听得如冷水浇头,顿时拔凉。
“那般?是哪般啊?”
女子轻轻一笑,声音清冷悦耳。
朝臣静默,看向那顿时禁了声,不言不语的臣子。
是啊,那般究竟是哪般?不过就是趁着皇帝危难之际,联合瑞亲郡王,在朝堂之上公然篡夺帝位罢了。
成王败寇,如今竟然还要讨饶?
宫绫璟虽面上依旧挂着淡笑,不动声色,但心里头当真是厌烦极了,这主持朝政的事她真是半分兴趣都没有。
天天同这群臣子虚与委蛇,而这些家伙动不动还要出言刺激刺激她,话里话外都是这位子她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赶紧让位。
而她自个又还怀着身孕,如今月份大了,整个人都沉重疲惫不少。
身子上的不适加上心底里的不舒坦,宫绫璟真是……
殿下鸦雀无声,无一人再敢多言,怕惹得皇后动怒,一个不小心就落得跟齐太师和廖太尉一样的下场。
而晚七却是看着宫绫璟好好地一张小脸皱成了个包子,一脸痛不欲生……
晚七有些担忧,连忙轻声问了句:“娘娘?”
宫绫璟疲倦地摆了摆手,“无碍。”
她耐不住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小嘴不自觉微微撅起,心里哀怨。
她真是可不容易了!
等焰溟回来,她一定好好跟他算算账!
而就在这时,外头却又听得焰煦开了口。
“齐太师和廖太尉二人以下犯上,其罪当诛,皇嫂已是仁厚,若依本王所言,斩首示众都不为过——”
年幼的摄政王发了话,话里更是阴冷。
臣子面色巨变,知道这永安王与皇后亲近,倒着实没想到这么偏着皇后。
且永安王年纪虽小,蛮横起来,更是毫无道理可言。
手段毒辣阴狠,可畏不在他皇兄之下。
臣子咬了咬牙,斟酌许久,怕一言不慎,连他自个也得受罪......谁知思量半天,还未开口,已听得永安王冷冷道。
“本王越想越觉得此等乱臣贼子留在世上也是个麻烦,既如此,不如便杀了吧。来人,传本王旨意——”
众臣听得胆战心惊,以为劝说不成,齐太师和廖太尉就要被摄政王斩了,不料帘布后头的女子竟开了口。
“阿煦,且慢。”
但皇后向来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众人悬着一颗心,更是不上不下……
“皇嫂”焰煦偏了偏头,看向帘布那处。
这布说来也神奇,从外面是看不清后头模样的,而里头另一面看外头却是清晰无比,恍如无物。
隔着帘布,宫绫璟眉眼微抬,打量了一圈底下众人的神色。
虽说大部分人还是显得不安的,但难免有些个早已一脸愤懑隐忍的。
她如今不过是要稳定朝中局势罢了,这会激起众怒显然没有必要。
半晌,朝臣才听得帘后的女子淡淡开口,冷声吩咐:“此二人还是等皇上回来亲自下旨处置吧。若说两位老臣在狱中身子骨不利索,本宫应允太医前去给二人医治便是。”
朝臣听罢,面色又变了变,现下明显皇上已是遇险,若说等皇上回来……只怕这位皇后就是打定主意不处置齐太师和廖太尉,但也绝不放人便是。
可只要不被处死,被总归还有机会……
皇后到底不过一介女流,能在这朝野之上撑得过几日,还是未知之数。
跪在地上臣子思量一番,赶紧磕头,“谢皇后娘娘!”
焰煦见此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宫绫璟却是很快摆了摆手,宣了无事启奏,便退朝。
.
.
而就在那日之后,朝臣见皇后对此事不似那么决绝,似还有所忌惮,不敢痛下杀手,便总在早朝之际,时不时提及齐太师和廖太尉二人先前的功绩和如今在狱中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