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这虚浮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就尘埃落定,她果真退了婚,彻底断了那根与常杉间的姻缘线。
之后就是接连守孝,再也没有来过。
再次登顶鸡鸣山,来到大佛寺顶,苏满娘看着道路两旁气质祥和的石雕大象,心头原先的复杂波动,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苏母与苏满娘带着身后的婆子丫鬟,相继迈入大佛寺中,依次肃穆拜祭。
院试将近,文曲星殿外排队上香的人排成长龙。
苏满娘与苏母在香烛处将带来的香点上,恭敬地跪在殿外,虔诚行礼叩首,将檀香全部插入文曲殿外巨大香炉中后,后又步入殿内,重新叩首。
等两人出来后,她们面上不约而同地轻快了许多。
母女俩凑在一处,小声说着体己话。
“娘,这次大弟和二弟考试肯定能行,您也不瞧瞧爹他现在每天笑成什么模样,您完全不用这般担忧。”
“傻闺女,这考试啊,七分实力,三分运气,娘这不是想让星君多眷顾他们一些。”
“娘你真好。”
苏母正挽着苏满娘走出文曲星殿门,突然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一个方向,表情微冷。她拉住苏满娘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就欲拉着她换个方向。
苏满娘一怔,顺着苏母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位体态丰腴、小腹鼓起的小妇人,正与一位斯文公子站在一处。
斯文公子站在大殿外,双手握香,双目紧闭,似在虔诚期许;丰腴小妇人则正看着两人,面上有着明显的惊诧与打量。
竟是常杉和李月娥。
而且显然,李月娥比苏母更早发现对方,此时她正故意将自己小腹往前挺了挺,看向苏满娘的时候,眼中带着得意、轻蔑以及显而易见的笑意。
苏满娘没有太过理会她想要在她面前炫耀的小心思,甚至在看到两人时,她的心中除了有些惊讶外,并无任何波澜。
在退亲前,常杉一直在她面前提起,她如果瘦一些,会更好看之类的话语。后来,他更是直言,他心许的李氏月娥,便是一位身材纤细、款款细步的细腰女子。
她知晓,他对她并非很能看上眼,也因此,即便两人退婚了,她也没有太多遗憾。
至于她娘总认为她在乡下爬山是因为受了打击,想要瘦身,那实在是因为在乡下守孝期间,她每天除了能去山上走走,能够做的事实在有限,随便扯出来的借口罢了。
没想到,几年后两人再见,她还是往日老样子,李月娥却已有了她的一个半宽度。
即便说她现在有孕在身,这体型也胖得夸张了些。
苏满娘侧头,见苏母面上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愤怒,想了想,轻轻拽着苏母的手臂,娇憨低语:“娘,李月娥现在怎么变得这样胖啊。”
苏母气呼呼瞅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满娘继续小声嘀咕:“她原先多瘦的一个美人啊。现在感觉脸盘都要是原先两倍,可能还要往上走。”
苏母抽了抽嘴角:“谁知道常家是怎么喂的,听说刚生完一个闺女,现在这才第二胎,就养成了这样。得亏你没嫁过去,你若变成那模样,我可认不出来。”
苏满娘不依地扯了她娘两下袖子:“我像娘,瘦也瘦不下去,胖也胖不太了,娘您可别瞎说,怪吓人的。”
苏母想想将苏满娘的脸,套上方才看到的李月娥的身子,也跟着打了个冷战,拍她手道:“对,你和晏娘都像我,你看晏娘从小到大那小鸡崽儿似的胃,不也长得圆润?!所以即使你真想长胖也难得很。”
刚才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苏母舒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突起的火气就这样消了下去,瞧瞧身边闺女莹润的面盘儿,喜意顿起,拉着苏满娘就有说有笑地往前面的月老殿而去。
眼见着大小姐三言两语就将夫人的紧张和气愤完全祛除,跟在苏母身后的陈婆子看向苏满娘的眼中染上一丝赞赏。
她们家中的这位大小姐,论起让夫人开怀的手段,她论第二,便没人能论第一。每每都让她看得叹为观止。
果真活到老,就应学到老。她要学得还有很多。
另一边,李月娥看着那两个根本不怎么理会她的人,心中愤恨。一抬头,看到前面常杉已经上完香,睁开眼睛。
第3章 解签
她连忙抚着肚子上前,柔声道:“相公,你这次一定可以得中。”
常杉面目沉凝,遥看向大殿中眉宇低垂的文曲星,再次双手合十,拜上几拜。
再次睁眼,他的眼底仍有几许散不尽的郁色,口中坚定道:“那是当然。”
院试三年两次,如果今年再不中,就只能再等后年。
他提前打探过,苏家的两个儿子上个月已经出孝,今年也报名了院试,如果到时他们得中,他却没中,那他就真要将脸面丢到天桥下,到时还不知别人会怎样笑他。
他目光滑过身边被好吃好喝养得越发富态的妻子,淡淡道:“走吧。”
无论如何,他这一次,绝对不能输!
*
苏母与苏满娘依次祭拜过月老和观音大士后,便去求签处摇签。
因今日十五,大佛寺中的解签的人很多,两人排得位置很是靠后。
排在苏满娘和苏母身前的,是一位穿着雍容却面容苦楚的老夫人。
苏满娘在和苏母小声说话时,也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她。
这位老夫人身上翡翠金银不少,看起来就知价值颇为不菲,只她面上的愁苦与死气沉沉,却是她无论用多少胭脂和金银绫罗都遮掩不住的。
随着队伍往前推行,苏母的神情也逐渐紧张。
苏满娘注意到被苏母捏在手里的那根中签,也跟着垂下了眼帘,掩住眼底的忧色。
此次,她们并未替苏润允和苏润臧求签,免得被两人知晓签文结果,影响考场发挥。
她和苏母两人,一共求了两根签。
她求的是为自己,求姻缘;苏母求的则为小姑,求安危。
苏满娘的小姑姑名唤苏婉婉,是祖母的老来女,只比苏满娘大三岁。自苏母嫁入苏家后,便是由她一手抚养长大,自小视若亲女,与她们关系都颇为亲厚。
苏满娘六岁那年,苏父与祖父回乡祭祖时,遭遇歹人,两人好容易死里逃生,却伤势严重。
消息传回后,祖母当时就晕了过去,差点不治,祖父在那场逃生中,被砍断了一条臂膀,苏父更是摔断了一条腿。
当时,苏父还只是位秀才,家中生活刚有起色,如果之后他双腿不能恢复,恐之后再无法参加科举,只能就此止步。
这对于自负天赋尚可的苏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彼时家中并不富裕,还住在镇上。苏母为了给苏父和两位老人治伤,倾家荡产,甚至还变卖了镇上的宅子,搬到乡下老宅居住。
花钱如流水,直到最后债台高筑。
那年苏婉婉才刚九岁,她瞒着大家私自去县城报名了宫女小选,因为苏家身家清白,妥能入选,当天她就从镇上拿回了八十两白银。
安慰了家里人,没过几天她就收拾了个小包袱,随着县里人离开。
那段时间,家中众人几乎每日以泪洗面。
之后几年,苏婉婉每年都会拖人捎银两回来,家中靠着那些银子逐渐缓了过来,苏父的双腿在贵重药材的精心养护下,走起路来也没了跛态,没过几年,便中了举。
靠着中举后收到的一些商户礼金,苏父带着家人来到省城,一边教书,一边积攒银钱,到最后,不仅购置了宅子,为家中添置了奴仆、车马,甚至还在乡下置下一处小庄子。
至于小姑每年让人捎回来的银钱,苏母在后来有钱后,便将曾经她寄回来的数目补足收好。
还与她说,等小姑回来,她们再多添上些,给小姑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然而四年前,在祖父去世之前,小姑就不知怎的,再也没往家中捎过一言半语,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联系。
苏满娘拧着帕子,心下涩然。
这些年,随着她长大,她也逐渐知晓了皇宫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偶尔也会在噩梦中惊醒,苏母更是尤甚。
她今年十八,仔细算来,小姑也该有二十一,只要她还活着,再过四年就该被放出宫了。其实,她们一家人什么也不求,只要小姑能安然出宫就好。
混混沌沌思考间,队伍很快便轮到苏母前面的那位夫人。
“敢问施主所问何事?”
那夫人沉闷地递出手中的竹签,声音干涩嘶哑:“问姻缘。”
大和尚微笑颔首,看向签文,根据序号翻至相应书页,一边往解签纸上抄录,一边笑念:“尔问婚姻是如何,良缘夙缔定无讹。何须欲择西施美,能得无殊月里娥。若问婚姻,此签当为上上签。”
“大师可是说,我儿子他还有姻缘?!”老夫人眼中眸色晶亮,激动地攥紧手中的帕子。
“阿弥陀佛。姻缘之事,缘分天定,施主只需让令郎静待即可。那人可能不是最美的,堪比西施嫦娥,却定是最适合他的。”
老夫人连忙颔首,接过对方抄录好的解签文后,双手合十,也跟着念了一句佛语:“阿弥陀佛,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我这便去添香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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