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快速滑过一幅又一幅画面,黎川智的心中不期然地升起一阵毛棱棱的冰凉恐惧。
若刁海潮当真与他面容相似,那是不是代表着收养他的黎府也会受到迁怒,受到圣上惩罚?!
抑或者,他尊敬的养父,温和的养母,以及刚刚出生的两位弟妹,都逃不过一死的命运……
这般想着,他便忍不住后悔起自己想要科举入仕的天真想法。
此时他的脸已经在京城许多人的面前露过,现在就连想要掩饰的可能都无。
他起身来到书房的内室,从里面取出一枚母亲之前给府中每个子女都发的一枚小巧西洋手镜,仔细看着镜中自己的眉眼。
原本他还感觉自己与记忆中刁海潮那粗犷的面容并无多少相似,但现在却越看,越感觉自己的眉眼、鼻子、甚至嘴唇紧抿的弧度,都与刁海潮一般无二。
黎川智的呼吸忍不住急促,就连额上也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就在这种胶着状态下,他的视线甚至滑过一侧的匕首。
若是他现在“不小心”划花自己的脸,也不知会对这既定结果有多少挽回……
当天中午,黎锐卿回来用午膳时,没有第一时间回主院,而是先去了黎川智和黎川忱居住的湛清院。
在黎锐卿进去没多久,便有小厮从里面出来,快跑着去请大夫。
苏满娘半躺在炕上,一边逗弄着刚刚醒来的小小一团的霖姐儿,一边听闵嬷嬷为她讲述入宫的规矩。
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新春。
鉴于今年的宫宴是黎锐卿作为京官后参加的第一场年宴,而届时她也出了月子,她并无甚逃避的可能。
凡是五品以上命妇,如无大事报备,均需入宫参加年宴。
苏府那边由于苏父如今官职仅为正六品,苏母等人并无出席年宴的资格。
而黎府这边,苏满娘和黎母则早早就在宫宴的名单上。
黎母从很早之前,便在两位嬷嬷的教导下学了起来规矩,只当时苏满娘身子沉重,一开始便只是听着,现在一出了双月子,便开始慢慢捡起来。
只是她今日刚出月子,两位嬷嬷也不敢让她练得太狠,暂且还是以理论知识,和京城女眷介绍为主。
听得嬷嬷汇报说,黎锐卿一回府便先去了湛清院,她还有些诧异:“可是智哥儿和忱哥儿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婆子回答说不知,苏满娘若有所地地点头。
虽然好奇,但她想想自己这刚出月子的身子,到底没有出去吹冷风,而是坐在榻上边逗弄着霖姐儿,边等着黎锐卿那边的消息。
没过多久,黎锐卿回到主院,苏满娘让丫鬟传膳。
席间,苏满娘询问:“可是智哥儿和忱哥儿那边怎么了吗?”
黎锐卿点头:“忱哥儿最近有些咳嗽和着凉,我去问问他是不是最近早晨演武场去得少了,身体素质下去了。”
苏满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黎府的这三位养子,如果说,黎川猛是因为对文一窍不通,和对武有着格外的偏爱,才去学的武,那么黎川智和黎川忱,则完全是被黎锐卿给逼迫去学的武。
而在这两人中,黎川智虽说是文人,却在武之一道颇有天赋,黎川忱则是一位纯粹的四肢不调的现世文人。
每次让他去演武场训练,都能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瞧出他对练武的拒绝。
黎川忱平日里,更是对演武场绕得能有多远就有多远,生怕离那里一个近了,就会被在演武场训练的黎锐卿给逮回去蹲什么马步、练什么武。
之前是因为预支月例,每天早晨双倍晨练,现在这一取消,估计又恢复了原先的老样子。
可能还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病得严重?怎地我没听到下面人报上来,去请大夫?”说罢,苏满娘又笑,“这还是晨练任务做少了,一放松,身子板就又脆弱下去,看来还得练。”
黎锐卿嗤笑一声点头:“没错,这小子就是练得少了。忱哥儿身体还好,只是些微的咳嗽,自己偷偷地让小厮去抓了药,避免我知道。”
苏满娘弯起嘴角,只是想想便能分析出黎川忱这般逃避的心理:“这还真像是他会做的事。”
“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黎锐卿一声叹息,“但他这般生病,还直接带累了智哥儿。现在湛清院中的两个人一起躺下了。”
“智哥儿那边病得稍微严重些,那也是个憨的,想跟着一起瞒着,如果不是我去,都没能发现。”
苏满娘停下笑意,轻声叹息:“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不省心,一会儿我再让知鸟过去看看,免得他们两个病得时间太长,错过了过年时节的热闹。”
黎锐卿却似对这两个对他练武命令阳奉阴违的从文养子很是不满:“最近这段时间就罚他们吃上一个月的萝卜、白菜、咸菜疙瘩,也给这两个喜欢偷懒的小子好好长长记性。”
苏满娘想想,也并无不可。
总归生病期间应该少食荤腥,最多她再为他俩多添上一些蜜果、豆腐和银耳干菇之类的东西补一补。
明面上的记性还是需要长一长的。
很快黎府上下便都知晓,因为二少爷偷懒没去演武场,身体状况下滑,不仅自己生病了,还将一向体格壮实的大少爷给带累病了。
第145章 养病
老爷很生气, 找来大夫给两人看过身子后,罚两人之后啃上一个月的萝卜咸菜。
已经自己偷偷喝了三天苦药汁子的黎川忱:……
他一口气将碗中刚熬好的苦药汁子给灌了下去,本就难看的面色,在看到没一会儿被小厮端上来的一水儿白菜萝卜,更是皱成菜色。
“拂柳,你家少爷苦啊。”
拂柳也很无奈:“小的就说和老爷耍这种小聪明,风险太大的嘛。”
摊上这么个早晨起不来床, 更不想去演武场的主子, 他能有什么办法。
黎川忱想想父亲刚才撂下的练武惩罚,一瞬间,脸色就更苦了。
他这刚刚从双倍晨练的任务中解脱出来,怎么就又给加倍回去了呢?!
他也知父亲让他去强身健体,是为了他身体好, 但他这体格, 还真是家族遗传。
想他当初还未家破人亡前,全家都是这样一副不爱动弹的死宅样子。
反正只要学问做得好,即使你骨瘦如柴,浑身没有半块肌肉, 上街照样会香囊手绢砸面,会友照样能受人敬仰,上朝依旧能喷得那些武官们面如土色,怀疑人生。
他的这种“懒”, 是即便生存不下去, 在外流浪的那几年, 骨子里都没能改正过来的恶习,时不时地就会复发一回。
想到这里,他又不斯文地擤了下鼻涕,将自己裹得像个球似的,去了院子东侧黎川智的寝房。
一绕过屏风,便看到黎川智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还在昏睡中。
黎川忱这心,一下子就更虚了。
他裹着厚厚的大衣,侧头又打了一个喷嚏,迟疑地问旁边的竹西和松南:“大哥怎么还在睡?!是昏睡?!”
他其实只是受凉咳嗽而已,大哥这身板儿这么强壮,怎么表现得却比他病得更加厉害。
“回二少爷,确是昏睡。”
“怎么回事?”
松南敛眉,恭敬答道:“我家少爷一开始只是有些轻微的咳嗽,但今天上午温书时,他突然感觉头沉,不是很舒服,起来时太急,脚一歪撞到书架上晕了过去。”
“刚刚大夫过来看过,说是着了凉,后续还可能会发热,得喝上一段时间的药才能好。”
黎川忱:……
这撞到书架上晕倒和他有几个铜板的关系,这锅他背得冤枉啊!
竹西似乎也知晓黎川忱在想什么,又开口补充:“老爷说,都是二少爷您带了一个不好的头,拉低了府里去演武场训练的风气,这才让大少爷这随便撞了一下,都给撞晕了去。”
这锅,他得背!
黎川忱:……
他一下子就悟了。
谁让他在武之一道上天分太低,不讨父亲喜欢呢,这锅他不背谁背?!
黎川忱欲哭无泪。
之后,他又在黎川智房中呆了一会儿,原本还想着等黎川智醒来和他聊聊天,但由于他坐在那里一直咳咳咳得没个安生,最终被松南给委婉地请了出去。
黎川忱离开不久,黎川智就悠悠地醒转过来。
他的意识飘忽了一会儿,才回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场景。
他当时刚刚听闻消息后极度惊恐,想到了毁容续命,还拿起了匕首,正在思忖犹豫呢,颈后就突然一痛,眼前一黑,随即晕了过去。
黎川智疑惑地眯起眼睛,看向床边的松南询问:“我这是怎么了?”
松南连忙恭声回答:“回少爷,您不小心晕倒了。刚刚大夫已经过来看过,说您撞到了头部,刚醒来会有些晕眩,最近需吃得清淡些,再喝一段时间的药,多卧床休息。”
竹西点头补充:“老爷说,都怪二少爷生病传染了你,罚你们两个最近啃一个月的萝卜白菜。”
黎川智:……
他感觉他经历的和松南口中描述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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