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已经开口:“你别告诉我你来了葵水,自己却不知道。”
这种女子私密之事,男人素来羞于启齿,就算是最亲密的夫妻之间,也很少讨论这样的话题。
可此时此刻,陆崇却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他管不了什么羞耻不耻,管不了这些是否适合在这里讨论,他只想知道一个明明确切的答案。
白依依是否一直都在骗他?
如果她连有孕和小产这样的事情都能拿来骗他,其他的话又有几句是可信的?
白依依脸色惨白,站起身,像是怕被抛弃一般扑进了陆崇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哆哆嗦嗦地开口:“表……表哥,相公,我没有……表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你昨天是不是来了葵水?”陆崇的声音很冷静。
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此时自己居然还能这般冷静。
这个问题落音之后,白依依纤细的身体明显又是狠狠一颤,极度的恐惧和不安让她浑身都在发抖,“表哥……”
“所以,你昨天的确是来了癸水。”这一句不是疑问,而变成了陈述,陆崇语气淡淡,“但是你却告诉我们,你有了身孕,你还说是顾烟推你下河导致你小产……”
狠狠闭了闭眼,“其实你是早知道自己不能有身孕,所以想把这个罪名推到顾烟身上,让我们以为是顾烟害你,以后就算不能再怀上孩子,错也不在你,对不对?”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表哥你相信,我真的没有……”白依依泪流满面,惨白着脸,不断的摇着头,“真的是顾烟推我,我没有冤枉她……”
陆海脸色煞白,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一瞬间心力交瘁。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原配儿媳绝望求去,新进门的小妾怀孕是假,小产是假,连完璧之身都是假。
一个没有出阁却流过产的女子,不贞不洁,倒成了他家最无辜的受害者。
当真是讽刺可笑。
丢人哪。
简直是丢尽了陆家脸面!
陆海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浑浑噩噩地转身离开。
陆崇伸手,缓缓地,缓缓地把怀里的女子推开,“我再问最后一遍,依依,顾烟到底有没有推你下河?”
白依依不断地颤抖着,哽咽着,泪眼婆娑地仰头看着他:“表哥。”
陆崇看着她,一颗心渐渐下沉,很快坠入谷底。
“我明白了。”他语气很轻,像是柳絮,轻飘飘的,没有感情。
陆崇终于知道了。
原来流着泪的人不一定真的柔弱,坚强的人也许只是把伤痛深藏在心底。
他一直以为会哭的人是真的伤心。
然而……
陆崇推开白依依,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阿蛮一句句指责讽刺。
这柔弱的白氏整天跟个病秧子一样,明明风一吹就跑,却偏偏不愿意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安分守己,整日晃荡小姐面前做妖。我家小姐不想看见她,免了她早晚问安,她却偏不知趣,天天跑到小姐面前炫耀姑爷对她多宠多爱,刚进到府里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还真是神奇呢。
你怀孕就怀孕了吧,别的女子有了身孕,谁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偏偏就你不知消停,非得跑去告诉小姐你有孕了?告诉了还不行,非要小姐陪你赏花?你一个妾室有多尊贵?明明是贱命,非得摆出公主的架子!
你不配喊我家小姐的名字!
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口口声声说对我家小姐是真爱,心里只有我家小姐一个人,转眼就去睡了别的女人!还容忍别的女人在我家小姐头上撒野,这就是你的爱?虚伪!下贱!
事到如今,就算我说真话你们也不会相信,因为你们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蠢货!
你们的脑子都被驴踢了,只相信那个黑芝麻馅白莲花的一面之词,看她伪装出柔弱,风一吹就倒似的,就以为她真的柔弱……哈!真是可笑!
自打白氏进府,我家小姐有没有踏出过宁波院一步?有没有主动为难过她一次?陆夫人,不如你自己说说,我家小姐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过为难白夫人的举动且,被你亲眼看到了?
她自己听不懂人话!我家小姐再三强调不用请安,她非得自甘下贱过来,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小姐虐待了她似的,啧,真是可笑极了!
明明还是夏天啊。
怎么这么冷呢?
陆崇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厅,脑子里一片空白,阿蛮发飙的言语一字字如惊雷般在耳畔不断地炸响。
顾烟沉痛死寂的眼神,平静到几乎空洞的表情,身上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一一在眼前浮现。
陆崇心头像是被一双坚硬的手死死地攥紧,撕扯,疼得他几乎窒息。
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只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到了凌波苑。
第459章 悔恨,洒脱
这是他跟烟儿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眼前风景依旧,却已人去楼空。
陆崇怔怔地看着。
“自打依依进府以来,谨守本分,对你事事公顺,从未有过越礼之处,你还要她怎么做?她肚子里怀的是陆家骨肉,活生生的一条小生命啊,你怎么就这么恶毒?”
他心爱的姑娘,从来知书达理,宽容柔和,第一次被人冠上“恶毒”的字眼,她的心里该是如何的绝望?
“我没有对白依依做过任何事情,信不信,由你们。”
苍白无力的辩驳,很快被一句句质问打入深渊。
陆崇脸色苍白如纸,感觉到眼前一片灰蒙蒙的色泽。
他怎么就没有选择相信她一次?
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他深爱着的那个姑娘,何曾做过一件不善良的事情?
他怎么就昏了头,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还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是痛到了什么程度,被逼到了什么程度,才会露出那般嘲讽而悲哀的表情,一字字如泣血般控诉:“你们纳她进府,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以妾室身份进门,却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我忍了下来;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柔弱,我信了,允她免了每日问安礼,我想井水不犯河水,偏安一隅,可她偏偏总要往我面前凑——”
她当时明明已经绝望到了极点,为什么他就没有听出来?
他不但没有给予她安慰,没有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站在她身边,没有选择相信她,反而一家人逼迫质问她一个……
陆崇脚下一个踉跄,伸手扶着庭院里一棵梧桐树,慢慢的,慢慢地蹲了下来,浑身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脑子里忍不住又想起曾经那一句句美好的誓言。
陆崇闭上眼,双手抱膝,把头紧紧的埋在膝盖上,被一阵阵钝痛包围。
……
“烟儿。”南姒跟顾烟一起坐着马车,往相府而去,“陆崇已经不值得你喜欢,既然已经和离,以后就当重活了一次,别再想他了。”
顾烟回神,淡淡一笑,眉眼间已是一片云淡风轻:“既已离开了陆家,便不会再去想。以前种种,只当是人生中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留存在记忆中就好。”
南姒沉思片刻:“那陆崇早晚会醒悟。如果他来求你的原谅,你当做何选择?”
“没什么可选择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顾烟轻叹口气,“我跟陆崇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不管以后能不能看清真相,背叛就是背叛,伤害已经造成,破裂的感情就算如何修补也回不到当初的美好。
顾烟倚着车厢,语气平静:“白依依伎俩太过拙劣,她能演得了一时,却演不了一世。陆崇后悔是早晚的事,可是在我踏出陆家大门的那一刻,就跟他再无关系了。”
南姒沉默片刻:“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顾烟语气淡淡,“跟他陆家没有任何关系。”
南姒没说话,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顾烟挑眉,“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陆崇就该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南姒摇头。
这世上从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
“我只是有些诧异。”南姒笑了笑,“诧异烟儿姐姐可以如此洒脱。”
洒脱?
顾烟静了片刻:“伤心肯定是有的,毕竟他是我倾尽了整个少女芳华岁月里唯一喜欢过的男子,可感情这东西很脆弱,经不起伤害,越是喜欢得深,眼里越容不下沙子。”
顿了顿,“早在白依依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陆崇已经回不到过去了。这一个月来的隐忍和委曲求全,也许只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以及就算要走,也必须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恰好,白依依主动给我制造了一个理由。”
南姒沉默片刻,对她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只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烟安静地靠着车厢,沉吟片刻:“大哥尚未娶妻,我倒不担心谁的嫌弃。先在家里陪陪爹娘,以后再说吧。”
“烟儿姐姐以前可是帝都少有的大才女。”南姒挑眉,“要不是因为爱上陆崇,早早选择了嫁人生子,完全可以入仕做女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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