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东宫太子殿跪了两日。
两日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头有些昏沉,两条腿针扎似的疼,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脸色也白得厉害。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
在给出一个顺理成章的答案之前,他大概得一直跪在这里。
可答案,又岂是那么好给的?
君凌帆闭了闭眼,已经做好了跪死在这里的准备。
第436章 亲自审问
可是不行。
连克三任太子妃已经对太子的名声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要是再加一个克弟的声名。
君凌帆抬头望了望外面天色,一张苍白疲惫的容颜依旧风华潋滟,双唇因缺水而干涩起皮,他却只是抿紧了唇角,试着把腿抬起来。
麻木的刺痛一股脑儿席卷而来,君凌帆缓了缓,朝后跪坐在地上,待适应了那阵疼痛,才慢慢调整了个姿势,让跪得太久的双腿血液恢复流通。
大腿至脚踝又酸又麻,膝盖里像是有锥子在不停地凿着骨头。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
比起他即将要承受的,区区两天的罚跪真的不算什么。
双手轻轻按压着膝盖,轻轻挪动发麻的小腿,待双腿知觉一点点恢复,君凌帆单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站起身。
“让你起来了?”
冷不防一个寒峭的声音响起,明明语调并不高,却偏偏蕴藏着无尽的威压。
刚离开地面的双膝瞬间落地,带起的一阵剧痛让君凌帆轻忍不住轻轻咬了牙。
细不可查地闭了下眼,君凌帆微微抬头。
身躯颀长的男子从殿外走进来,周身似裹了一层光华,雍容贵气得让人不甘逼视。
君凌帆垂下眸子,没有错过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淡淡开口,嗓音低哑疲惫:“皇兄政务繁忙,臣弟不敢耽搁皇兄宝贵时间,这就去玄隐殿,和盘托出一切罪责。”
去玄隐殿走一趟,担下谋害太子妃的罪名,三条人命需要有个交代。
纵使皇子,犯了法也没有被饶恕的特权。
况且有资格被选为太子妃的女子,哪个不是来自帝都响当当的显赫世家?世家大族家中贵女被谋害,真相一旦被揭开,皇族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所以,你是不打算说了?”君凌霄不疾不徐地朝案后走去,明明脚步声轻到微不可查,可每一步却都像是踩在某人心头,带来不可忽略的压迫,“跟我杠?”
话音落下,人已经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凌帆不敢。”
手里拇指粗的黝黑藤杖朝案上一搁,君凌霄身体倚在椅背上,视线平静地落在青年头顶:“两天的深省,就给了我这么一个答复?”
君凌帆垂眸,嗓音飘忽得像是棉絮:“事情是我做的,责任自该我来承担。待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兄克妻之名自然消除……这原本,就不是皇兄该承担的责任。”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修长手指在腿前交叠,君凌霄淡漠的声音里听着似有一种闲适意味,可越是闲适,反而越增加对方的心里压力,“我已用两天的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即刻开始至明日早晨,再有需要处理的政务,已交代他们全部送至雍华宫,所以……”
语气微顿,“凌帆,我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来审问你的事情。”
君凌帆低垂着眉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该感谢皇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审问他,还是该庆幸皇兄还愿意亲自审问他?
亦或者……
其实他还是愿意去玄隐殿的。
所以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君凌帆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皇兄。”
君凌霄看着他苍白的脸,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臣弟罪大恶极,理该去玄隐殿受审,或者去刑部也行。”他正色道,“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臣弟在此跟皇兄赔罪。东陵帝国疆土广袤,唯有皇兄有资格登临九五,臣弟从未肖想过帝位,小六儿女情长,也不适合坐女皇,唯有皇兄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选。”
君凌霄闻言,倒是淡漠开口:“阿谀奉承,也并不能减轻你的罪责。”
君凌帆摇了摇头。
他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想减轻罪责。
他只是不想,不想让两人之间生出什么误会。
“臣弟说的是真话。”他低眉道,“太子妃一事,皇兄可以当成是意外——”
“三次意外?”
君凌帆默了默:“是,三次皆是意外。”
君凌霄眉目骤冷,沉默了良久,寒凉的气息在殿内萦绕。
“看这架势,的确是想去玄隐殿试试手段了。”君凌霄不咸不淡地开口,“既然如此,还跪在这里干什么?”
君凌帆心头微震,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正要起身。
却听君凌霄语气淡淡:“别忘了去跟姬叔报备一声,看看这事他又该承担什么责任。”
砰。
刚刚抬起了几寸的膝盖又落回宫砖地面。
君凌帆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没有血色。
历来宫廷里就有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的惯例,虽东陵女皇当政,惯例跟以往不同,皇夫们跟以往深宫嫔妃也不一样。
可儿子犯了事,且还是不可饶恕的大事。
身为父亲的姬凰羽,就算因身份特殊不必受到株连,连带的责任却脱不掉。
况且,三条世家贵女的性命。
此事一旦大白于天下,朝堂上的官员,帝都几大世家又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不仅仅是姬凰羽,女皇陛下同样需要为此承担她教子无方的责任,需要给群臣和各大世家一个交代。
还有太子。
接连三任太子妃暴毙,凶手是二皇子。
太子对这件事也一样需拿出个态度出来。
宫廷震动,满朝哗然。
不管是九娆和几位皇夫,还是几位皇子,都不可能置身风暴之外。
君凌帆沉了沉眉眼。
去玄隐殿受审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
沉默持续发酵。
似乎正如君凌霄所说的,他今天有足够充裕的时间留在这里审问。
亲自审问。
不管是以太子身份,还是以长兄身份。
他都有足够的资格代替玄隐殿,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即便这般审问方式历来罕见,君凌帆也绝不敢抗议一个字,不管是因为方才那番话之后生出的顾忌,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他都只能乖乖的服从命令。
只是究竟该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还需要好好想想。
好好的,想一个听起来不会那么破绽百出的答案。
第437章 脑子进了水
真实的原因肯定是不能说的。
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说一个字。
两日没睡,君凌帆脑子有些晕沉,可此时浑身每个毛孔里都沁出戒备,不是戒备眼前这个人,而是戒备自己混沌的思维会在不经意间泄出什么不该泄的秘密。
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度紧绷的神经反而让他越来越清醒。
清醒得在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该编造怎样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能让心思敏锐的皇兄接受?
君凌霄耐心十足,就这么等着,也不催促。
甚至若有可能,他不介意倚着椅子眯上一觉,闲适悠然的状态跟君凌帆截然相反。
君凌帆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完美地解释自己的行为,眉心微皱,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抬头看向沉默不发一语的君凌霄。
“皇兄。”唇角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意,君凌帆深深叹了口气,“之前只当我脑子进了水,可以吗?皇兄既然帮我把事情压了下来,定然是还愿意护着我,凌帆心里感激不尽。为了不连累父亲,不让母上大人失望,这件事只能求皇兄继续帮我隐瞒。”
顿了顿,“但玄隐殿不去,不代表臣弟不需要为此事付出代价,毕竟是三条人命……”
视线落在书案上那根泛着黝黑光泽的藤杖上,他道:“一条人命一百计数,皇兄觉得可否?”
君凌霄没说话,眸光深沉难测。
“虽说比起凌帆该受的,三百委实太过便宜,可生死皆由皇兄,数量应该不是最重要的。”君凌帆面上带着几分笑,苍白的笑,“倘若皇兄真想臣弟死,三十下也足以取我性命。皇兄不想让我死,三百不过只是个惩罚的数量。”
君凌霄面上神色更冷:“所以你是宁愿死,也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
君凌帆低眸:“臣弟只能保证,以后不再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话音落下,殿内又是静默。
君凌霄嗓音很淡:“既然如此,我若不成全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两日光景?”
君凌帆抿唇。
“给你两个时辰沐浴,更衣,用膳,以及短暂地睡一觉。”君凌霄转头,看着外面天色,“酉时过来。”
语气微顿,“来之前先去给姬叔请个安,让他做好替你收尸的准备。”
君凌帆默了片刻,忍不住低笑:“皇兄还是留我一口气吧,我觉得死在自己的王府会比死在东宫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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