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他竟是变成了那可笑的人。
他复握住她的手,问道:“告诉我,你这些折磨人的法子,都是谁教你的?”
林纨一时失语。
顾粲却想起,去年在豫州军营时,林纨主动为齐均牵了马,那齐均定是被她使出的这些惑人伎俩迷了心智。
一想到她曾对旁的男子使过这些,顾粲就觉得心如被火燎,他复又向她强调:“不要在旁的男子面前做出这般举动。”
林纨刚要点头回复他,顾粲却堵住了她的话语。
夕日沉入湖底时,顾粲松开了林纨。
林纨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微疼的唇瓣。
这番,本是林纨的无心之举。
顾粲的眸色却是晦暗了许多。
待到二人用晚食时,林纨难得没有挑食。
虽说她依旧胃口不佳,却强迫自己,每样菜食都用了一些,一小碗米饭却都吃进了腹中。
顾粲见她今晚用食乖巧,竟是觉得失了乐趣。
所有的食物吃起来都味同嚼蜡。
入夜后,林纨一早就钻入了衾被中。
却没成想,顾粲今夜难得地对她兴趣全无。
他提前将灯台里的烛火熄灭,阖目睡下了。
若要顾粲睡下,那她的伎俩就全然无效。
林纨暗自咬唇,在心中自我挣扎了一番,还是钻进了他的被子里,用双手环住了他。
顾粲本就没睡下,现下被林纨扰得,更是睡不下。
他并没像平日般,转过身来拥住她,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听话,别闹了,早些睡下。”
林纨见顾粲的态度冰冷。
心中暗觉不妙的同时,却不想让自己的计划作废。
她撑起了半边的身子,对着顾粲的耳朵呵气如兰:“今晚你可以让我看不见你。”
顾粲一听这话,适才还阖着的双目倏然睁开。
他起身,攥住了林纨的手腕。
于夜中,林纨看不清顾粲的神色,只觉得周遭的氛围突地变得可怕至极。
*
一个时辰后。
虽已是深夜,但屋内却是灯火通明。
林纨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小声地哭泣着。
这番并不划算。
她的膝盖破皮变青,因着事态的失控,她也没来得及同顾粲说顾焉的事。
顾粲去为她寻了药膏。
那药膏冰凉,抹在伤处带着些蛰痛。
顾粲看着泪眼灼灼的小人儿,心中自是有些懊悔。
他为她抹着泪,低声哄着她:“别哭了,是为夫不好。你今日的这些举动,日后都不要再做了,答应为夫好吗?”
林纨哭着点了点头,却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顾粲微微抿唇,复又无奈地回她:“为夫不喜欢你这样。”
其实不是不喜欢。
是个男人都受不住如她这样的女子这般。
他只是怕伤了她而已。
林纨的计谋没能得逞,因着心中的挫败感,泪又汹涌了几分。
顾粲见她哭得厉害,还以为是她身上难受,只得将她拥在怀里,吻着她披散的长发,安抚着她。
林纨的眼和唇都是微肿的。
看着可怜至极。
顾粲觉得她今日失常,定是有什么原因,便低声问她:“你究竟有什么事要求我?都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林纨抑着泪,回他:“我说出来,你答应我,不要生气。若是你做不来,那就当我没说。”
顾粲失笑,他摸着林纨的发顶,回她道:“傻纨纨,你若真要求我做什么事,不用像今日这般,你直接与我说出来便好。”
林纨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不,你肯定不愿意做这件事。”
顾粲将怀中的女人推开,看着她的泪目,又道:“我的命你都可以随便取,我又有什么不能为你做呢?”
林纨伸手为自己拭着泪。
既然顾粲这么说,他又不喜欢她使出这些法子,那她只能趁着他还对她有些怜意和愧意时,向他提出那个请求。
林纨的眼仍蕴着泪。
顾粲看着她,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她屏住了泪,央求道:“父亲来时,你能不能同他见上一面?”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林纨真是个小傻子。
顾粲心中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只得用手刮了下林纨哭得微红的鼻子。
林纨见顾粲没有生气,接着道:“父亲当年权倾朝野,却不知为何,甘于在凉州做一个藩王。他这番入洛都,心中可能会有些别的想法。子烨你要劝住他,别让他有不该有的心思。我们的这位皇上,最是多疑。我嫁予了你,而我祖父又与父亲的关系那般的好,皇上难免会多想。若要父亲真叛了,那西疆诸部定会趁此作乱,父亲的那些兵,是敌不过中军那数十万精兵的。你一定要劝住父亲,就算是他心中再不平,也要先忍耐下来。”
顾粲听完林纨的这番话,心中却是愈发地心疼她。
原是他没能将此事更早的解决。
没能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他故作沉吟,随即颔首,回林纨道:“纨纨说的有理,思及深远。父亲性情孤傲,难免会老来昏聩,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是为夫没想到这些,害纨纨忧心了。”
见顾粲并没有反感见顾焉一事,林纨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沉了下来,她又靠在了顾粲的怀中,问他:“若要这番,你能同父亲的关系和缓些,那便更好了。”
顾粲没有言语。
他的笑意有些苦涩。
顾焉是一定要见的,前世的事他也一定要阻止,也一定能够阻止。
但是他父子二人的关系……
想到这处,顾粲将怀中的女人拥得更紧,带着深深的眷恋。
有林纨就够了,剩下的他都不需要。
无论是亲情友情也好,权势地位也罢,都不及眼前的这个女人重要。
他不需要父亲的关怀和慈爱,他只要林纨一个人便好。
*
十日后。
镇北王顾焉至洛都,景帝大宴于承初宫。
林纨本想同顾粲一同参宴,但顾粲却不欲携她同去,而是让她在府中好生歇着,还说秋日来了,她的身子容易犯毛病,不宜过于劳累。
林纨见顾粲态度强硬,一再坚持自己的心意,也便不再强求。
她虽在府中,却还是能知晓宴上发生的事——
上官鸾上次被禁了足,郑皇后也身子抱恙,没有参宴。
林夙得知镇北王来此,难得从豫州赶了回来,想在侯府设宴,与顾焉单独一叙。
景帝应允了此事。
宴后的次日。
淑妃被晋位为贵妃,按邺朝的妃制,贵妃位同副后。
除却淑妃,后宫的十余名嫔妃也被晋了位份。
李婕妤被晋了修仪。
还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容华,连越五级,成了刘昭仪。
刘氏并无煊赫的母家背景,没有皇子,平日也不得宠,这一下子竟是得了如此的圣恩。
一时间,后宫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是见风使舵,对新的刘昭仪也是巴结了起来。
林夙在府中设宴款待顾焉一事,前世倒是发生过,顾粲并未去林府参宴,林纨是自己去参宴的。
但这妃嫔晋位一事,前世却没发生过。
林纨对刘昭仪的印象也是模糊至极。
事情的走向也愈发让她看不清楚。
林夙在平远侯府摆了席面,男宾女眷分开来坐。
陈氏被禁足,府中的一应事宜都由柳芊芊一手操持。
林夙与顾焉是忘年交,多年未见,自是相谈甚欢。
顾焉与前世的差别不大。
林纨在府中见到了他,他还当着林夙的面赞许了林纨,说她温婉端庄,是个贤惠的好儿媳。
顾焉虽已年近五旬,但容颜依旧俊朗,浑身透着一股凌人的傲气。
顾粲生得与他很像,却比顾焉的容貌更精致绝艳。
林纨曾听顾粲讲过,他说他的母亲是并州的第一美人,跟随她母亲来凉州的下人曾说过,他的相貌还是更像他的母亲一些。
昨日宴上,顾粲并未寻机与顾焉讲话。
顾焉在平远侯府也只准备待半日,酉时便要归返凉州。
林纨正同宋氏叙着话,香芸来此,在她耳侧讲了些什么。
宋氏见林纨的神色微变,忙问她:“怎么了?”
林纨很快收敛了神色,笑着回道:“无事,祖母,我先同香芸出去一下,很快便回。”
宋氏颔首,让她快去快回。
出了嘉轩堂后,林纨的脚步急促了许多。
她问向香芸:“皇上刚派人来侯府赐过菜,世子怎能这时同镇北王吵起来?”
香芸也紧跟着林纨的步伐,往顾粲和顾焉所在的流云榭走去,她摇头,紧张万分:“奴婢也不知到底是为何,好像是世子在宴上说与镇北王有事单独要谈,侯爷就让他二人去流云榭谈叙。下人们都站在外面,近不了他二人的身。那时来赐菜的宫人刚经过流云榭,下人和他们都看得是一清二楚,镇北王他…他打了世子……”
林纨的声音还算沉静:“我知道了,你拦住那些下人,别让他们将此事告诉我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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