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吕辛荣冷哼一声,“义父闻到桫椤吟的香气了吗,义父不给辛荣一个交代吗?”
吕毅啜饮一口茶,摆摆手,道:“妾室如奴婢,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他绝口不提东海之国异毒桫椤吟,却将重点放在赵叶璧妾室的上面,吕辛荣胸口腾起怒气,却不能发作。
吕辛荣想起赵叶璧险些又在他眼皮子底下遭人暗算,几乎失去她的痛苦可以拧碎他的心。
“好,既然义父说阿璧是妾室,那辛荣即刻去抬她为正妻。左相家眷给一品君侯夫人投毒,义父这样该怎么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不动了,呜呜,凌晨一点迟来的二更~
努力写完,感谢一路陪伴养成
☆、47.炼狱
吕毅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抬起眼皮看吕辛荣。
吕辛荣目光亦无躲移,直直对上吕毅的充满褶皱略显苍老却精神矍铄的眼。
飞雪阁寂静得只有炉火上的茶水沸腾声。
“荣儿可曾听说过狻猊?本王早年在西域征战的时候见过这种异兽。”
吕毅放下茶杯,茶水稳稳, 杯中平静,一丝也未曾溅出。他以手抚额,指腹划过长眉, 眉毛看似乌黑,其实早已花白, 是身边人多少年如一日替他染成黑色。
吕辛荣心中讽刺地笑, 书中有记载:“狻猊如彪猫,可食虎豹。”狻猊群居而生,族群中往往只有一位王者, 年幼的孩子一旦长大, 便会被父亲驱逐出族群。
摄政王吕毅如同今上手足,年轻时率领千军万马替他开疆拓土,荣及大将军后陷害他的皇后和太子。熘国的一代帝王,人至晚年竟然落得妻离子散, 又被人不人鬼不鬼地囚禁在华美的宫殿中。
他方才自称是“本王”, 而非父子间的“我”。
吕辛荣已了然,吕毅绝对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反心。
此时, 尚不到同吕毅撕破脸皮的时候。吕辛荣压住积压在胸口的不忿,先一步偏开眸子, 目光垂落在铺着柔软西域毛毯的地面。
“辛荣不敢, 义父开明。左相是熘国的肱骨之臣,自然不能伤了老臣的心。”
他手隐在袖中,拳头攥得极紧,却又要压抑住手指关节不能发出咯噔的声响, 一切都要表现得平静和臣服。
胸中有熊熊火焰,背后有冰冷囹圄。他不能替她的小姑娘出头,至少现在不能。
吕毅笑了起来,声如洪钟,老而犹稳。苍老的眼折射出狐狸般锐利而狡诈的光,带着胜利者的自鸣得意,犹如最老练的猎手,一点一点侵犯领地。
“荣儿早过弱冠之年,府中却无正妻,左相三小姐痴慕你已久,如今等成了双十的老姑娘。”吕毅道,“我原本以为荣儿不近女色,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吕毅语调中有一丝玩味,顾万林递上赵叶璧的画像,与故太子妃长得有五成相似,虽不及太子妃国色天香,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况且年纪尚小,还未长开。吕辛荣血气方刚,被赵叶璧勾了魂去,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他对吕辛荣数年来的教导中,女人可亵玩却不可沉迷。且不论赵叶璧十之五六是废太子之女,即便不是,吕辛荣近日的表现实在让他太过于失望。
吕毅眸光深沉,他的继承者可耽于女色,却不可钟情于一人。
“我要为你指一位正室。”
吕辛荣垂下的凤目中瞳孔紧缩。
**
赵叶璧抱着暖炉,和兰素翻花绳打发时间,湖心亭这处竟然无风,也不着雪,许久下来她竟然觉得不冷。
“怪了,兰素。”赵叶璧手指灵巧穿梭在红绳中,莹莹如玉,粉红色的指甲尖轻轻一勾,笑道,“我这中毒像是走了大运,怎么觉得身体变好了不少。”
兰素那日听到太医和将军的对话,似懂非懂地道:“好像是将军的原因,他喂你吃了什么药。夫人管这些做什么,横竖将军都是为了夫人好。”
话还没说完,兰素“哎呀”恼道,她手上错了一步,红绳麻花一样缠在她手上。
“夫人使坏,我又错了。”
赵叶璧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弯着眼睛看兰素。
兰素觉得自己这十年来最幸运的一件事便是分给了赵叶璧做婢女,她在别院一直是做扫地丫鬟。
当时别院的下人听说重伤不醒的将军因冲喜娶进穷人家的庶女作妾,又有人危言耸听将军怕是醒不来了,给一个或许要做寡妇的穷妾作使唤丫头,岂不是更加不堪。
没人愿意去,兰素就被推了去。
如今回头看,廖府别院那些人,在廖府被抄家后全被赶了出去,别家又嫌她们晦气不愿收。一帮贱籍,哪有好下场。
兰素凝视着赵叶璧明媚可爱的笑颜,在雪光下圣洁白皙,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竟然很想哭出来。
夫人是这么美好的存在啊……
赵叶璧的灿烂的笑容不仅落在兰素眼中。遥远处,吕辛荣和摄政王吕毅从高高的飞雪阁上下来时,两个耳力极佳之人都听到湖心亭处传来的隐约声响,目光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湖心亭朱瓦顶盖,白雪半覆。
亭中之人轻展双臂,身姿窈窕。
吕毅看不清赵叶璧的脸,但身影看个七七八八,一眼十六年,恍惚间又看到当年那个轻声唤他吕叔叔的女孩子。
故太子妃雍雅是他军中同袍唯一的女儿。他三十岁那年在西域打仗时遭了埋伏,他是这支先锋军的副将,而正将就是雍雅的爹爹,战死时只比他大三岁。
记忆中的朔漠连天,大风起时,黄沙倒灌进他的口鼻中。
先锋军死伤八九,雍雅的爹爹将生机留给他和战士们,待援兵到时。吕毅记得自己跪在战场残迹中寻着战死者的尸首,竟然找不到一副完整的尸骨,血肉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后来,吕毅回到营中整理遗物时,他发现遗物中的一个盒子中有一块翡翠,他把翡翠带回给彼年九岁的雍雅。
那一役,熘国军队大获全胜,他擢升荣威将军,封凉中伯。死去的先锋营主将是此战中熘国两位殉身的将领之一,追封保平候。年幼的雍雅被送去皇后身边抚养,后来新帝登基,赐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雍雅,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是熘国肮脏的皇庭最后一片净土,却也被他在十六年前折断。
愧意悄然攀附上心头,吕毅回头看向吕辛荣紧绷的唇,忽然开口道:“你可知你这位侧室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吕辛荣袖中手掌合拳微颤,面上却风平浪静,不流露一丝情绪,坦然道:“她的父亲是十六年前刑部侍郎赵启,所以义父面熟。”
吕毅的眼神里有探究之意,搜寻吕辛荣背叛他的一丝一毫。
半晌,吕毅才道:“若当作玩物,我且容你再玩几年。”
阿璧是他的掌上珍宝,吕辛荣槽牙紧咬,嗤笑吕毅孤家寡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下了飞雪阁,因回廊叠转,视线所及处便看不见湖心亭。
吕辛荣送吕毅出府,刚踏进廊道里,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横横地撞向他们两个人。
那道身影穿着将军府中最寻常的小厮棉衣,棉衣套在瘦弱的少年身上有些宽大松垮,他像是在奔跑,却不料廊道头里飘进雪花,地面一片湿滑,一个不慎就滑着摔出近十步远来。
他根本止不住自己滑落的趋势,像一道箭一样飞速摔向吕辛荣两人。
少年怀里的瓶瓶罐罐全部脱出手去,叮铃铛啦掷出今石之声。
吕辛荣眉头一皱,他认得扑来的少年正是张遵宝,他分明教了过两个晚上,怎么还能狼狈成这幅样子。
还不等吕辛荣伸手出去拉起张遵宝,吕毅已经胡子一扬,冷哼一声,大掌一把拍在张遵宝的胸口,将他反拍出去又是十步远。
张遵宝惊慌失措,胸口又遭了重击,一时间竟是只觉得从头到脚震得浑身麻木,脑海中胜过大雪苍茫,眼前猛得一白,什么都看不见。
随即,才感觉到剧痛自胸口处传遍浑身上下,喉咙出腥甜上涌,一口殷红的献血吐在地上。
“你,你怎么打人?”
张遵宝疼得额角直冒冷汗,口中下意识脱出这样一句。
吕辛荣闻言眉头紧锁。
“是西北人?”吕毅一下便听出小厮的口音,负手挑起一只眉毛看向吕辛荣,撇撇嘴,“元宵纵火是你的主意?”
他看起来平静,但吕辛荣知道这触怒到了吕毅。
吕辛荣沉默不语。
吕毅冷冷哼一声,大袖一挥,目光锐利凌厉如鹰眼,一把将跌落在地的张遵宝后领拎起,骨节宽大的手掌扣在他的喉咙上。
张遵宝只觉得自己进气不如出气多,窒息感压过剧烈的疼痛,死意在眼前,生出了诡异的幻象。
吕毅眯起老眼,中气十足,几十年高位者的威严深入骨髓,浑然天成。
“你是谁?”
张遵宝想张口,却说不出话了。
吕辛荣眼睛轻轻扫过张遵宝涨得青紫的脸颊,额上青筋抽动,道:“我是您的儿子,吕辛荣。”
吕毅又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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