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从前她的脸皮太薄了吧,别人说她一句,她就受不了,可是,总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注定会活的很累,有时候就该为自己活一些。
没理会方氏跟夏凌峰的哭诉,也不在乎她走后,方氏会不会在夏凌峰面前给她上眼药,林凤仙走进西屋,找了一本书,回屋看去了。
她拿书的动作被方氏瞧见了,方氏又找到了由头,在夏凌峰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瞧瞧,她问都不问,就将咱家的书给拿走了,那可是你大哥精心爱护的书,被她拿去还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呢。”
夏凌峰一言不发,听着方氏絮絮叨叨的说了林凤仙的一堆不好,又听她说起自己当初抚养他是何等的不易,他不能够忘本等等,夏凌峰耐心的等她说完,又安慰了两句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出了堂屋,他莫名的就觉得心中有些憋闷,只坐在屋边的石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从小就知道他不是她的亲儿子,就像是小时候,他大哥有的,他不一定会有,他从来都不会讨要,因为他一旦要了,她就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不容易,久而久之,他便懂事了。
他十五岁那年,朝廷征兵,家中凡有两个壮劳力的,都要去其一,那时候大哥还没有考上秀才,身上没有功名,也算是壮丁之一。
当时他爹打算出五两银子给里长,让里长消去家中的名额,娘亲却是不肯,红着眼说家中穷困,大哥还要读书还要花很多钱,爹没办法,便打算自己去服兵役,娘便又红了眼,说他若是走了,这家中便塌了。
大哥便说,那他不读书了吧,他去服兵役,可是娘亲又抱着他,说他是读书人,怎么能够去当兵呢?以后家里光宗耀祖可都得靠他了。
最后他小声的说他去吧,娘亲的苦脸上便露出了笑来,她抱着他,心肝宝贝似的说不舍,一面说苦了他了,一面又说以后家里两个孩子一文一武的刚刚好。
后来大哥因故去世,娘亲又写信要他回来支撑家里,那时候他本来要封千户了,因为她这一封信,他退役了,当然他从没怪过他,反正当时他正好遇到烦心事,回来也好。
回到家中当了猎户,爹跟娘说他年纪大了,要给他娶个媳妇,那时候来家中的媒人不少,他也没想过一定要娶一个做妻子,只想着顺着爹娘的心意就好,早点成家立业,也省的他们担心。
可娘亲却是挑剔了起来,一个都不答应,每个姑娘,她总能够挑出一堆毛病来。
挑了一年多,总算是来了个林凤仙,一分钱彩礼不要,娘亲欣然的答应了。
第21章 是针对我
他其实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因为他但凡他多想一些,心就会更痛一些。
他怎么能够告诉自己,他从小就濡慕的娘亲,其实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
因为看不起他,所以才会看不上她,他记得从前大嫂要看书,娘亲还夸赞她呢,可如今林凤仙拿了一本书,她又说些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说她粗手粗脚的会弄脏书,其实他比谁都要知道,她是最爱惜书本的人了。
“嘿,你在这干嘛呢?”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凌峰转过脸去,看了来人一眼。
林凤仙颇有些没趣的样子,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怎么就吓不到你呢。”
“你找我有何事?”夏凌峰收回心中的思绪,问道。
“只是见你怎么久久都不进屋,才出来看看。”林凤仙朝他爽朗一笑,道:“你可别怪我刚刚不讲义气留下你一个人面对你娘哈,毕竟你们母子好沟通一些,你知道我这人粗鲁,若是对她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又该来怪我了。”
“没怪你。”夏凌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事本就跟她没有关系,“我娘今天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针对你。”而是你针对我,是我不受重视,所以连带着你也不受重视。
“这还不是针对我?”
林凤仙很想要反驳他一句,但想到如今自己还有事求他,这些小事,她便忍耐下来吧。
“无妨,我听说这人上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脾气暴躁,这其实也是一种病,只是这病难治。”林凤仙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夏凌峰嗯了一声,依旧坐在原地,半响他转头,见林凤仙还是蹲在他身边,撑着半张脸,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问,“你究竟有什么事啊?”
“没事啊,就是书上有些字不认得,想让你教教我,不过见你一直仰头盯着天空不出声,我也不好打扰的。”
林凤仙又是笑笑,道:“其实晚上坐在外面吹吹风,看看星星,也真是挺好的呢,以前我娘常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你瞧,我头顶那颗星星这么亮,这说明以后我会越过越好呢。”
夏凌峰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但见那一处繁星点点,实在是摸不准她说的是哪一颗,他刚想要问她,身边就骤然起了风,她的黑发被风吹起,微翘的嘴角,仿佛还带着笑意,他沉寂的心骤然一跳,他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只郑重其事的回道,“是的,你那颗星星真的很亮。”
就好像你一样,充满着活力。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去教你认字,否则我担心你今晚会睡不着。”
被她这么一打岔,刚刚那点子孤寂悲凉的情绪瞬间便消失的了无踪影,他甚至都不能明白,刚刚为什么要难过了。
走进房屋,林凤仙拿出书来,将不认识的字指给他看,夏凌峰一一答了,又问,“这些话语的意思,你明白吗?”
林凤仙其实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但是她突然想起她不过是一个没见识的山里姑娘,便连忙摇摇头,“不太懂。”
“那我跟你说说吧。”这会儿夏凌峰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竟然还有雅兴跟她释义,不得不说,他虽然是一个猎户,但是才学还是有的,这些句子的意思被他解释的通俗易懂,跟林凤仙自己理解的一对照,她便理解的更透彻了。
“我觉得你才学不错啊,当个的猎户着实是屈才了。”林凤仙夸了他一句,又忍不住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再去读书呢?只要你考上举人,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你的地位也跟如今大不相同了。”
“我不过就是从前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罢了,就我这水平,怕是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吧。”夏凌峰自嘲的答了句。
不知道为何,林凤仙看着夏凌峰,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些悲伤的样子,仿佛他这寡淡的话里,也藏着她不知道的故事。
林凤仙没有问,她就是不问也知道这里藏着的故事,一个收养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亲生儿子一样的待遇呢?即使是再好的父母,也免不了会有偏向,更何况是方氏这种人。
“我觉得你学问挺好的。”林凤仙冲他笑笑,道:“我知道如今家里要靠你赚钱,你没法子去读书,等以后我赚了钱了,我供养你,到时候你当个大官,我做一个大商人,头上有人罩着,每天只等着数钱,简直是太好了!”
而且暴力书生什么的,想想就很有趣呢。
夏凌峰听着林凤仙的话,觉得她真是太过异想天开,就好像一个说着童言稚语的稚子一样,不过再一想,她年岁着实是不大,有点梦想也很正常。
自己从前少年时,刚刚参军,不是也抱着当将军的想法么?可混了这么多年,回来后,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
“有梦想很好。”夏凌峰站起身来,道:“灯快灭了,该休息了。”
“哦,好。”林凤仙看着桌子上如豆的火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只匆匆忙忙的收好的书本,她刚刚收好,火苗就轻嗤一声,熄灭了。
这个方氏也太小气了,每次就给他们添一勺油,这一勺油得用三天,若是三天后再去讨要,还得挨她一顿说。
以前的时候林凤仙宁愿黑灯瞎火摸着干活,也不敢向她讨要灯油,不过如今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谩骂,每次都厚着脸皮去打灯油。
不过虽然在方氏面前,她脸皮极厚,但她心中还是有自尊心的,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她是不想要再过了。
明日就可以去集市了,到时候,她就能够去集市上转转,找找赚钱的路子。
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躺在床上,林凤仙怀揣着美梦渐渐睡去。
第22章 这年头做猪真好
翌日,天边才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林凤仙便已经忙碌起来了,锅里面煮着粥,她时不时的往灶里面添两把柴,一面将她采回来的这些药草一株株分类好,然后用纸张包裹起来。
家中别的没有,废纸还是有不少的,林凤仙不但将药草细心的分类好放进筐子里,还不忘将她在山上采的一些野菜、蘑菇的都带上,虽然不一定能卖的出去,但万一有人要呢?
夏凌峰今儿个没有在院子里面举石锁,倒是用手当扁担,提着两桶水进来了,瞧见林凤仙坐在门槛上,垂着头认真的干活,他也没说什么,将水倒进缸里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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