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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君 完结+番外 (未晏斋)


  荣聿看了李得文一眼,又看了看李夕月:“但有一点,这会子是蛰伏的时候,皇上不赢,咱们就如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过覆灭的结果。所以——”
  他顿了顿才又说:“挨板子的事我帮李姑娘你搪塞过去了,但发辛者库浣衣局这罪,您还得自己去受,不然搪塞不过太后那些耳目去。现在天气热,洗洗衣裳虽然累些,但也不很受罪。姑娘就担待担待吧。”
  “是。”李夕月低眉道,“这点子罪不算什么。但是……我担心皇上……”
  确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其他人在为昝宁夺回权力做准备,万一本主儿先失去信心,万念俱灰了,一切就白搭。
  荣聿撮牙花子:“唉,这条难办。太后现在就怕政局不稳,拿捏着皇上奇货可居的,等闲不让我们见他的面。所以好些事,跟他也传递不来。”
  李得文总算是放心地回家了,而李夕月简单收拾了东西,上了一辆大车到了被罚去的浣衣局。
  头两天,她以“养伤”为名,每日深居简出,默默地观察着浣衣局的情况。
  接着发现,这地方人色简单,活计也不复杂,每日太监从宫里运来大捆大捆的衣裳、被褥、幔帐等,管事的分配一下任务,各自领了各自的一份去浣洗。
  洗被褥幔帐自然累一些,但是因为东西结实,不大悬心;而衣裳则以后宫主子的外头衣裳为主,虽然不是大件,但东西娇贵,万一洗坏了会挨责罚。
  管事的大概也听内务府大臣的暗示,看了看李夕月说:“看你是副灵巧样子,你就洗洗主子们的衣裳吧,东西虽少,但洗时要格外小心,万不能洗坏了。”
  宫里主子们的贴身衣服,是身边管浣洗的宫女洗的,但外衣都送了过来。
  李夕月一看:嗬,织金的、缂丝的、绣着繁复花纹的、坠着小金珠小珍珠的……真是怎么奢靡怎么来。
  洗的时候少不得小心翼翼,先用盐水泡掉浮色,再根据褪色的情况酌情添皂荚,特别脏的地方打胰子,搓洗的时候还得特别小心:织金线是用金箔包丝线搓成的,最不耐揉洗;缂丝则要防着串色;有珍珠、金珠、玉石的,还防着硌手;刺绣的则容易洗脱线、掉针。
  好容易洗完,根据不同的材质或晾晒、或阴干、或在熏笼上熏干,然后拿小铜熨斗一点点熨烫平整,最后还要仔细检查有没有掉针线或绽口子的地方,能补的得先行补上。
  好在李夕月确实是个细致人,这些活计通常不累也不急,她可以慢慢做,做得细心一点。
  时间就这么着在每日的劳作里打发着。
  如果她心无杂念,其实日子也不算难捱。有吃有喝,活儿也不重,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的——偶尔其他姑娘说话有些阴阳怪气或带刺儿,李夕月就默默地笑一笑,她一直能够与人为善,又低调,大家各忙各的,也没存心跟她过不去的。
  辛者库这地方并不完全是有罪的宫人罚没在这儿,也有不少本就属于内务府的人员,外头的消息一点点的也会透进来一些,比如说大家一起洗衣服的时候会神秘兮兮地谈论外头的事:“知道吗,皇上这一病,已经病了快一个月了!”
  李夕月默默地算了算,可不是快一个月了!
  又一个说:“听说太后还是挑了怀郡王家七岁的大阿哥进宫。你说,皇上大婚这些年都没生儿子,是不是生不出来了?”
  “不会吧?才二十岁的人,就生不出来了?”
  “前头不是有两个公主?能生女儿,就能生儿子。”
  另一个说:“嗐,你们这都不懂?挑大阿哥可是其他意思!”
  “什么意思?”
  那姑娘却不敢再说了,含混了两句便道:“今日活计这么多,快着些忙吧!”
  大概是大阿哥要进宫了,需要准备相应的仪制典礼,所以送过来洗的有好大一堆东西,大家叫苦连天。而看其中有太后、嫔妃和皇帝的吉服,更是担忧:“这些可得格外小心,万一穿的时候发现哪里破了个小洞或掉了针线,追问起职责来都是我们的错。”一顺儿地看向李夕月:“还是李姑娘手巧,辛苦你了。”
  李夕月看看她们挑的都是又厚又重的幔帐和地毡,拧干都费劲的那种,心里也不愿意和她们抢,点点头慢条斯理说:“行,我洗就我洗。”
  太后的吉服是石青色的刺绣花衣,接着是四件妃嫔的八团龙吉服,红的青的都有,再抖搂到下面,则是一件皇帝的风云金龙吉服袍子,绵绸的料子,香色底子上满绣着石绿水纹和平金龙纹。
  李夕月不由拿起这件袍子,熟悉得要命!连袍子上淡淡的龙涎熏香都仿佛是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第一次在辛者库这个地方,热泪盈眶。
  小心翼翼洗干净几件衣服,平铺在阴处慢慢晾干。
  李夕月热好熨斗,给熏笼里加上沉香屑,准备熏衣。
  这些都是慢工细活,她先把太后和嫔妃的吉服熨烫好,放在熏笼上慢慢熏制。然后拿起昝宁那件龙袍,仔细翻看有没有哪里有绽线、哪里有脱丝、哪里有磨损,准备补一补。
  翻到衣袖的时候,她突发奇想,翻开里子琢磨了一下,然后到管事的那里去要丝线:“郑管事,刚刚看到万岁爷的吉服袍有些线磨损了,既然是万岁爷正式要穿的,还是得缝补一下。”
  这是正理儿,加上荣聿早把招呼打过来了,郑管事对李夕月很是客气,立刻叫了个婆子找了一簸箩丝线来,大方地说:“要什么颜色,你自己挑。”
  李夕月挑了各色度的黄色丝线,又挑了些不同深浅的石绿色,到了屋子里,挑亮了灯烛,在昝宁的衣袖里子上面绣了小小一轮弯月和一枝松。
  她熬到半夜,终于绣完了。把箭袖放下来,旁人根本看不出里子上还有这等花样——但穿的人一定会感觉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作者连续加班很久了,而且还要继续加班到下周末。o(╥﹏╥)o
存稿没了,容我请一天假攒一攒。
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应该可以继续。
跪叩请罪。

  ☆、第 173 章

  太后在清漪园垂帘听政, 不顺的感觉居多,即便是那枚御赏印钤盖在各部的奏折上,大家虽不敢明着抗旨, 但她也不断地听到反对和非议之声。
  在她感觉,自然是军机处首先阳奉阴违, 且撺掇了六部一起不听话。
  然而军机处有额定的人员, 想塞自己人进去, 得先把里头的人调出来;把里头的人调出来,除非是犯过谪贬,不然就得是其他同等的高位上有缺调补。
  她心急如焚, 好容易等来了一个消息。
  于是施施然到皇帝所居的一处小院落, 进门先指摘了一番花盆的布置、鸟笼的位置,把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骂得战战兢兢的。杀完“鸡”之后,不知“儆猴”的效果如何, 刻意收了满脸得意的笑容,而是板着脸到里面, 把一本参本往皇帝练字的案桌上一丢, 自己扭身一坐,先掏出一块手绢开始拭泪。
  昝宁写了一半的字被飞过去的折子碰成了一道稀糊墨痕, 他也只有忍气吞声问:“皇额涅,遇到什么生气的事了?”
  “生气的事那么多, 你又能起什么用?”
  昝宁腹诽:现在我这样子,即便能起作用, 你让我起么?
  而眼睛瞥了瞥扔在桌上的参本, 拿起打开看了看,只见起首就是“奴才御史海旺”,这称谓, 不是汉臣,他心里约略有数,沉下心告诫自己不要心急,慢慢看,慢慢琢磨。
  果然,后面就是参奏军机大臣张莘和的文本,隔不几句就是“奴才风闻”“奴才听闻”,全是道听途说的东西,偏又写得非常逼真,有鼻子有眼地说张莘和这次主考的春闱里大有猫腻,主考官早就夹袋里有人,故意透题,并约定了写试策时的暗号,所以但凡写“孝思”都属于不合格之列。最后故作义愤填膺,为那些落第举子高呼“奴才不知国家抡才之典,公平何在?”
  昝宁默默地看完,放下参本,说:“皇额涅是被这参本气着了?”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太后不由声音变尖锐了:“怎么?你觉得这还是小事?!”
  昝宁说:“这阵子是太后垂帘,儿子既然在这里‘养病’,不论大事小事,自感还是不要妄自参与为好。”
  然后重新抽了一张撒花夹宣,重新濡墨掭笔,比照着手边的《颜礼勤碑》继续练字。
  太后冷笑道:“你不用说这些话挤兑我。皇帝是你做,不是我做。你嫌我匡扶你不好,我也只能说公道自在人心。如今张莘和被人参劾,我倒是想给他留着面子,全须全尾地做好帝师,体体面面地下台,只怕都难!”
  昝宁听到她这话,知道关键点莫过于“体体面面地下台”这一点。
  他心里冷笑:好极了!不就是想逼着张莘和下台,留个军机处的空位给纳兰家的人么?
  太后逼问道:“我一片苦心,你可明白了?”
  昝宁虽然愤恨,但还是垂头说:“明白了。但是,仅仅我明白,并没有用。”
  看了太后一眼,想必她也知道,一个被称病软禁的皇帝,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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