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昝宁的话音里怒意横生。
皇后似乎也毫不畏惧:“凭臣妾是这宫里的皇后,正门里抬进来的嫡皇后!凭祖宗的家法,给臣妾这个权!”
“你!……”昝宁一时无言以对。
皇后一副得胜的骄望,款款蹲身给他行了个跪安礼节:“皇上厚赐颖嫔也不少了,听说您的宫人里也有跟颖嫔走得比较近的,一起佞幸讨好皇上?”
李夕月浑身一战,感觉有冷冰冰的目光瞥了过来——这是皇后打算拿她作法,打击了颖嫔,顺带打击一下昝宁身边得宠的小宫女?
她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阵势,顿时觉得双腿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白荼贴着她跪着,感觉到了李夕月的害怕,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无法安慰她——确也不知皇后要怎么打击她——虽是皇后,但对嫔妃也只能禁足申饬,但是对宫人,哪怕是皇帝身边的,真肯撕破脸,也是能用刑处置的。
白荼也担心起来,尤其担心要是李夕月慌了神,指望着皇帝来救她,才是真正下了步臭棋,要把自己和昝宁的弱点展露到皇后面前了。
而后听昝宁一声冷笑:“不错呢,朕就想着吃点药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敢情是你阳奉阴违?李夕月!”
李夕月一听:他……他干嘛?
她像个溺水的人,周边没东西可捞了救命——皇帝也不过是根稻草,现在这根稻草好像还要沉底了!
她真是惊得泪水都要迸出来,颤颤地说:“不是……不是奴才啊……”
说完,心里想:完了,估摸着是要夹在他们夫妻俩中间作筏子了。看皇后这个杀鸡儆猴的架势,自己今日至少挨一顿板子;而看昝宁这架势,大概为了他的大计,也是会把我当弃卒了。
想透了,好像害怕反而不那么多了。她这项罪过也不至死,顶了天挨顿痛打撵出去,事儿既然来了,就受着吧,胆小又不能减少痛苦。
而后听见昝宁阴沉沉叫她名字第二遍:“李夕月!你不用狡辩!”
反倒是皇后说:“臣妾只是风闻,也未必是她传出去的。”
她要打击的是颖嫔,最好能够切断皇帝身边人与颖嫔的联系;但皇帝为了保颖嫔,反戈到宫女身上——她堂堂的皇后,和宫女计较什么?主次就反了,可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昝宁不理,寒涔涔对李夕月一笑:“两次去颖嫔宫里颁赏赐都是你,得亏朕信你!今日皇后要打你,你也没什么好分辩的,你该当为自己的多嘴长舌受受教训!”
皇后不由说:“臣妾不打算替万岁爷教训奴才。”
昝宁说:“不错,我的奴才我自己教训。”
他看了看天色,上前把李夕月脖领子一揪:“下钥了,便宜你不挨散差的竹板子。”
一把把李夕月揪进了东暖阁里,而后把门用力一关。
李夕月这才晓得男人力气有多大,她毫无抵抗之力,就被他揪着领子拖到了屋子里。
进了屋子皇帝就松了手,帮她拉了拉揉成一坨的衣领,抱歉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到窗户边从帘子的缝隙里看了看:皇后依然杵在庭院里,不知是被他的粗鲁吓傻了,还是在等着好戏看。
昝宁有片刻没动弹,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深沉如古井。然后回头看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李夕月,他起身来到她面前,手顺便在案几上拿了件什么。
李夕月定睛一看:那不是白荼的缝衣尺么?
昝宁说:“李夕月,按你今日的错处,惩戒你也不冤了。”说得恶狠狠的,宛如一只大灰狼。
☆、第 89 章
进了屋子, 四处门窗阖着,李夕月皮了脸一笑,踮脚在昝宁耳边, 把声音压到最低:“万岁爷,这么做戏, 会不会被皇后看出来?”
他也俯首在她耳边低声说:“谁跟你做戏?”
李夕月还没反应过来, 手指就被捏住了, 两只掌心亮相在他面前。
“万岁爷……”她有些害怕,不知他想干嘛。
昝宁拿着那缝衣尺,在她手心里过了一遍, 然后高声说:“你第一桩错处, 就是搞不清这宫里究竟谁才是主子!”
她的手被他捏住不能动,此刻只听“啪”地一声,掌心结结实实挨了他一尺。
男人的力气比白荼大多了, 李夕月觉得心窝子抽抽,疼得顿时蜷起左手的手指, 然后不出意外地哭了。
昝宁低头在她耳边说:“大声点哭。会求饶么?”
李夕月是不好意思出声哭, 得了他这条旨意,加上心里冤枉、委屈、气愤, 顿时哽咽着说:“万岁爷饶了奴才吧!”
声音也算不上高,不过外头都听见了。
昝宁说:“第二桩错处, 拿着鸡毛当令箭,拉着好大的虎皮扣人家的屎盆子!”
李夕月想:诶?我有这个错处?
还没想出个大概, 右手掌心又挨了一下, 忍不住叫了一声,“呜呜”哭得连求饶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会儿疼得没脑子想事,外头人都听着, 都悄悄瞟着被指桑骂槐的皇后纳兰氏。
纳兰氏心里气啊,在外头朗声说:“皇上,这一条实在是冤枉小宫人了,规矩摆着,谁敢冤屈了颖嫔不成?”
她的辩解还没说完,听见里头昝宁又提高了嗓门说:“第三桩,多嘴多舌,多管闲事!无盐虽丑,好歹有德。你呢?手长舌头长也算是德行?”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见里面又是愈发响亮的“啪”的一声。
前面的指桑骂槐还没有攻击人脆弱的地方,这句话一出,养心殿的宫人们都没敢抬头的了,心知皇后一定已经七窍生烟,还是别撄其锋芒的好。
在皇后听来,怪她责处了颖嫔,她还有言可辩,心里还觉得坦然甚至硬气;可是,拿“无盐”作比,直指她长得不好,这真是戳心窝子的毒——哪个女子听到这样的嘲弄不气得心脏抽搐?!
她强忍着泪,颤颤地说:“皇上要教训宫人,原不关妾的事,只不过犯不着自己动手,平白地小了帝王的身份;更不需指着和尚骂贼秃——妾自问坦坦荡荡,不怕皇上追究!妾确无无盐之德,只能再多多修为了。妾告退了!”
转身抹着眼泪就走。
养心殿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无声地给皇后蹲安跪安,瞧着那个瘦到佝偻的背影双肩一耸一耸地,几乎是屈辱地离开了养心殿。
而背后,尚传来屋子里皇帝亲自责打宫人的动静:“哼哼……第四桩罪,小肚鸡肠,毫无纲常!”
“啪……啪……啪啪啪……”
仿佛是欢送皇后的鞭炮响。
屋子里,李夕月揉着双手,垂着两颊泪痕,看着昝宁拿着缝衣尺用力敲打铺着薄褥子的条炕——这声音可比刚刚打她手心时大多了。
李贵在门帘外小心说:“万岁爷,皇后已经走了,奴才看着她已经过了甬道。”
您这苦肉计可真下狠手啊,可以别演了。
昝宁“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白荼的缝衣竹尺:“好家伙,都裂了啊。”
李夕月抽抽噎噎:“使那么大劲儿,不裂才怪呢……”
他小心拉过她的手看,吹了吹,有些心疼地说:“都肿了啊,你的手真嫩。”
李夕月气死了,三十六计有那么多条,他挑哪一条不好?非使苦肉计?
而且门关着,他明明可以像后来那样一直打炕褥子就是了,为什么开始要真打她两下?手心都肿得像发面馒头了!
但是昝宁解释道:“假戏不能不真做,估摸着她明天会逮着空找你,既是核实,又是拉拢,若没个真打的样子,你先过不了她那关。”
李夕月心里理解了,但仍然觉得委屈极了,抽抽噎噎的,打算他来哄她时,她一定要作一下,然后呲达他几句——说起来他多么疼她,就是这么疼的啊?
他果然凑过来,在她脸颊的泪痕上亲吻了一下:“疼了吧?”
她啜泣着,别过头不理他。
昝宁抱着她软乎乎的小身子,看起来温柔得不得了,然而却在她耳边说:“小丫头片子,你不是爱和我调皮么?也该治治你了。今日伺候洗澡是不是居然敢拿水泼我一脸?嗯?”
李夕月觉察到危险,想挣开,就被他挟着天旋地转,眼睛一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捞起来,大头朝下摁到腿上,棉袍子被一揭,他嘴里说:“造反了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个小丫头子?”
抬手打她屁股。
隔着她的夹棉裤子,却还挺疼的。疼得都顾不上害羞。
李夕月熬了三下就怂了,手刚想过去捂,就听他凶巴巴说:“我可跟你说,若是我收不住手打你手上,你的手可就伤上加伤,不能赖我。”
“别打了行不行?”她唯有认怂,但还努力死撑着点面子。
昝宁“呵呵”笑两声:“你就是这么认错的啊?”
端详了端详她这俎上之肉的模样,觉得这情景又赏心悦目,又无限旖旎,手感也很不错,心理上又满足,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李夕月哭唧唧,又挨了两巴掌,抽着气讨饶:“奴才错了,以后不敢跟万岁爷调皮了。”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她哭,把她抱起来,捏捏鼻子,擦擦眼泪,动作温柔,嘴巴还凶:“还就不信治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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