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薛辞。
她愧对薛辞,却无法怪罪容璟。
她只是个悲哀的,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女人,她只能高筑起心墙,以自己的方式向薛辞赎罪。
若是九泉之下,他们夫妻相遇,但愿薛辞能不那么恨她。
絮絮扯了扯嘴角,一滴泪不自意落下来:“这样也好。”
容璟替她拭泪:“怎么还哭了?咱们往后还会有孩子的。”言语间俱是温柔。
絮絮握住了容璟的手:“陛下也累了,不必守在臣妾这儿了,臣妾想与翠屏说会话。”
容璟“嗯”了一声,又摸了摸絮絮的发,有些不放心,可还是退了出去,走时深深瞧了一眼榻上躺着的絮絮,心口没来由的一痛,而后阖上房门。
他手背在身后,靠着门,一瞬间竟感觉到说不出的疲惫感。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往下沉,可顾着天子的体面,外头人的眼光,终究是,缓步走下来。
翠屏接到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便往絮絮寝殿而去了。
“吱呀”声传来,容璟便晓得是翠屏进去了。
原本安静无声的寝殿突兀地响起“咣当”声,应是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他顿了顿脚步,又听见磕头声,紧跟着是翠屏的声音:“奴婢知错了。”
便再没什么声响。
明明跪着的是翠屏,可容璟却觉得,最悲哀的还是自己。
他爱的女人,不愿意为他生孩子,竟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他无法去怪兰音,他不能,也不可以。
只能苦笑。
“陛下。”四喜瞧见陛下是踉跄了一下,赶忙上前扶着,似乎是吃了一惊,忙问:“陛下可是头风又犯了。”
方才还不甚注意,这会听了四喜的话,回味过来,只觉得脑海中似乎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着自己。
容璟的身形更不稳了。
“陛下撑住。”四喜暗暗道,容璟捏着他的手臂,才堪堪站的住。
皇帝身患有疾,这是少有人知晓的秘密,就连御医也是被专门叮嘱过的,若有泄露,阖族都要被诛。
毕竟容璟的身份非同寻常,一国之主,自然要更加谨慎些,尤其自己的身体情况,若是叫别有用心的人晓得,免不了要做文章,是以容璟一直都很小心的隐藏着。
可是这头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从前一年才犯个一二次,可自从兰音回来,这头风总是三五不时不定期发作,实在叫人难以预料。
太医说这是情绪波动过大而造成的,简而言之就是要其莫大悲大喜。
容璟苦笑着摇了摇头,仰头望天,暴雨过后,竟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想来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朕还要怎么对一个人好?”他像是在问四喜,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四喜不敢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搀住容璟,将他扶上步辇。
次日早朝,平王向陛下请辞回封地,并承诺此生除非有召,否则永不回京城。
满朝哗然。
平王妃也被证实早前便有心悸之症,宫宴之夜过于欢喜,一时梗住心肺,这才暴毙当场。
这番话由平王之口说出来,众人自也是无可挑剔。
毕竟平王面上的悲戚不似作伪,况且陛下也实在没理由要去杀一个毫无作用的王妃,尤其这个王妃的姐姐还是他自己的妃子,陛下该笼络才是,又怎么会去费力杀她呢?
随州大捷,还有些收尾工作需处理,预计薛知与崔演不日便能回朝。
容璟特准了崔演早些回京城,以宽慰贵妃。
朝臣无不侧目,心中皆思忖着,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当真是无可匹敌,从前朝到如今,似乎无一个帝王能对自个儿妃嫔如此上心的。
“自崔贵妃入宫后,陛下似乎再未宠幸过后宫旁人。”说话的是郑大人,皇后的父亲。
张德妃的父亲张大人冷笑道:“郑大人前些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陛下家事,他想宠幸谁便宠幸谁,我等不过是臣子,老夫死了一个女儿都追究不得,旁的哪里还有敢干涉的?”
这些老臣们个个都是历经风雨,自然晓得陛下先头的说法不过是无稽之谈。
真相怎么会这般简单。
或许可以说是太过巧合了。
尤其张大人,自个儿心里更是清楚,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悸之症,只是皇帝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当众反驳,否则便是拆皇帝的台,那以后岂有他的好日子?
在利益面前,他们父女那点微薄的情谊到底算不得什么。
郑大人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子:“皇后母仪天下,老夫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给自己女儿拖后腿,你老弟还不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平白折损了一个嫡女,还是个王妃,这滋味不好受吧,到如今都不晓得凶手是谁,恐怕往后也不会晓得了。”
不过是往伤口上撒盐,这些饱经世事的老狐狸们一个比一个技艺纯熟。
既然姓张的要与他翻旧账,他自然也不能落后了去,该占的理当然也该一应俱全的占上,不能失了郑氏的颜面。
张大人“哼”了一声,似乎被说中了心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贵妃入宫前尚且还有皇后的一席之地,可这崔家女一入宫,后宫简直形同虚设,你那皇后女儿眼瞅着就要被挤下去了。我听说昨晚崔贵妃小产,你就说这事是不是你家那皇后做的?若是崔贵妃生下嫡子,那咱们也就别蹦哒了吧,直接对崔家人俯首称臣吧,你瞧崔家那病秧子,明明俱是薛知的功劳,陛下方才却一句也未提起他,这是要做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陛下在变着法抬举他们家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如是。”此话一出,二人也无什么心思再挖苦谁了。
终归他们二人都是输家,没一个有脸面的。
“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呐......”
崔贵妃小产,阖宫都在讨论,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连禁军也要被换掉一大波,重新安排人选。
此次金吾卫选人,不看家世,不看出生,只瞧是否清白背景,以及武艺佳否。
往昔容璟成立金吾卫,许多年纪大资格老的将领仗着劳苦功高,不由分说便将自家不成器的子弟塞进了皇城,彼时容璟为了安抚人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到底时间久了,这些人里有的难免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兰音小产,正是换人的好时机。
这么一般整肃,内宫便干净许多了,否则谁晓得日后会否有一朝敌军入境,宫中金吾卫率先投敌,将宫门大开,届时里应外合才是真正的险境。
此次金吾卫的选拔官正是从前的禁军统领童观。
此人与容璟结识在微时,身上很有草寇之气,但为人却又忠诚无比,在容璟夺位时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位居禁军统领,管辖宫中所有金吾卫。
金吾卫中俱是世家之子,童观看不顺眼已久,可其中却又实在不少高官子弟,还有一些人更是从前同袍家的儿子,陛下又不管束,也无任何命令示下,为着同袍之间的情谊,他也只好全盘接下。
只是此次,到底是触怒了陛下了。
“性命,年龄,父母时做什么的?”
皇城门口,童观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报道的每个人。
“崔堂,十九,清河崔家家仆。”那人如此道,言语干练,动作间也很是利落,一瞧便是个厉害的练家子。
只是童观却是因“清河崔氏”而稍稍侧目。
仰头一看,原是个清秀少年,眉目虽英挺可却一幅生人勿近的表情,像极了浪迹天涯已久的剑客。
“你是清河崔氏的,可是崔贵妃的娘家?”童观忍不住问他。
如今陛下对崔氏的恩宠可谓是羡煞旁人,对于这个大名在外的崔氏,童观也是带了十分的好奇的。
从前在禁宫中并不曾见过崔贵妃的模样,一则是因为陛下爱惜贵妃,从不让其轻易示人,二则是他守着君臣本分,从不敢有僭越的想法。
只是今日瞧见这俊俏小少年,心中便了然。
清河大约真真是钟灵毓秀,连一个豢养出的家奴都如此有剑骨风骨。
童观忍不住站起身来捏了捏那小少年的身子骨,顺道拍了拍他的背脊,嗯......瞧着单薄,可上手时却厚实得很,原来肉都藏在衣裳里了。
余光瞥到少年带的宝剑,也是不凡的,当即兴趣更浓了。
“可有介绍帖?”
毛遂自荐,当然也需要引路的帖子来投石问路。
于是崔堂自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帖时似还有些犹豫:“这是我的拜帖。”
童观瞧见信帖上的字,冲崔堂笑了笑:“真是崔贵妃家的人,还是大公子亲手写得推荐,只是如今陛下广纳金吾卫,童某身为禁军统领不能瞧你是崔贵妃家人而有所松懈,若你有真本事,童某自当扫洒相迎,只是——你若没有真本事,也还是莫来凑这趟热闹了。”
“金吾卫不收无用之人。”
说到最后竟是越发严肃。
崔堂饶是再冷静自持,终也只是十九岁的少年人,正是最会意气用事的年龄,被童观这么一激,登时便忍不住了,抽了宝剑便要与童观比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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