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欢兀自道:“什么爱惜我,不过是为了崔兰音罢了。”
她说的小声,又隔了帷幔,唯有贴身宫女樱柳听见了,樱柳忙竖着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娘娘慎言,好容易得来的富贵前途,可万万不能毁于一旦。”
芷欢冷笑道:“是了,我借了她的风光,如今能有此前途已是上天庇佑了。”
樱柳添了一杯茶奉上,眼角微垂:“娘娘何必忧心,崔贵妃连日盛宠早已惹了多少人的不满,这节点上想除去她的人多了,咱们只等着观望便是。况且张德妃明显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咱们可不能叫她得逞了。”
芷欢接过茶,沉思道:“这我自然晓得,她那日那些事又岂是平白无故说与我听的,只是......装傻装得久了,恐怕陛下会嫌弃我。”
樱柳细细分析道:“只要崔贵妃不在这宫里,那您就是头一份的。”
因为崔兰音得来的恩宠,却也因为崔兰音而骤然失去,这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张德妃便是抱着这个想法才多次加以利诱引导,便是想让芷欢先按捺不住对崔兰音下手。
此事若是得逞,崔兰音同芷欢玉石俱焚,谁也得不着好处,张德妃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可惜,张德妃还是将深宫中的女人想得简单了一些。
除去崔兰音可以,但决计不能叫陛下对她生了厌恶,否则光是凭着自个儿长得像崔兰音这一条,便足够她死个千八百回了。
“这事,咱们且观望着吧。”毕竟想要崔兰音死的,大有人在,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平白叫陛下对自己生了厌恶呢。
从前的兰宝林,如今的贞嫔下意识地抚着肚子,她的小腹已隆起的厉害,算着日子已近五个月,预产期便在今岁的九月。
樱柳拿了软靠垫在贞嫔身后,轻声道:“娘娘只需将小皇子平安生下来便可。”
届时母凭子贵,万物皆唾手可得。
芷欢垂着眼眸,轻声说了一句话,就连樱柳也没有听清:“其实崔兰音不必死,只要她生不下孩子,便无人能与我相争。”至于皇后那个病歪子,指不定何时便一命呜呼,她膝下那个嫡子也是蠢笨得很,并不讨陛下的欢心。
只要崔兰音不会生。
天气愈发炎热,水牢里却一如既往的阴森与冰凉。
容璟负手而立,身后人双手被扣在木桩子上,动静时有着铁链碰撞的当啷声,伴着水声,晃荡个不停,在寂静之处愈发显耳。
“你......你何必......呢。”却是珠玉一般好听的男声。
那人顶着一头蓬乱且脏的发,垂首看着水面,波光粼粼的,给这密不透风,终日不见太阳的水牢深处带来一丝波澜。
容璟轻笑:“你自然知道,朕是必,还是不必。”
“半年了,你有半年未来此处,我以为你将我忘了。”那人也学着容璟轻笑,笑里带了一丝苦中作乐的轻松,若朗月清风,叫人如沐春风。
容璟却想到,便是这个人,便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充作什么光风霁月的好儿郎,哄得无数女子为之痴狂,尤其兰音。
内里便是滔天的怒意。
“你有什么好。”他嗤笑。
那人轻声回应:“我也不晓得我有什么好,也许是因为不太精明。”若是精明,又何须自投罗网;若是精明,又何须抛妻弃子,想要以身殉国。
“她死了,薛辞,死在了扬州,是你亲手害死她的。”容璟忽然上前,拽住薛辞的衣襟,怒目看他。
薛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那完美无缺的,云淡风轻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而后愈扩愈大,最后变成一句轻飘飘的质问:“谁死了?”
“你说谁死了,容璟。”他又质问了一遍,这一回是加上了容璟的名字,恶狠狠的质问。
普天之下,除了薛辞,再无人敢如此唤帝王之名姓了。
反正他也是个必死之人。
“我不允许你咒她。”他轻声辩驳。
容璟冷笑道:“当初弃她而去的人是你,如今追悔莫及的人也是你,薛辞,你配吗?”
“絮絮不会死的!我们约好的,她会一直等我,以玉石为证,不论生死,一定要等到我的消息......可我......还没回去呢。”所以絮絮怎么会死呢?
玉石?呵,玉石为证,他倒是从未见过兰音身上有佩戴什么玉石。
“薛辞,你真该死。”无论是薛辞亲密的唤法,还是那枚据说是信物的玉石,从薛辞口中说出,真是刺耳得很。
“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容璟顿了顿,复又笑了:“可是那样兰音会恨朕的。”
薛辞静默了足有半刻钟,想到容璟那扭曲的嫉妒心以及及其变态的心理,若是兰音还活着,容璟怕是头一个便要杀了他。
如此说来,兰音......大约真是不在了。
因为只有兰音死了,容璟才会千方百计地要他活着,因为容璟不能允许他们在一处,哪怕是地府也不行。
薛辞静默了足足有半刻钟,而后痴痴道:“生同衾,死同穴。絮絮,咱们来生再见吧。”
“你要做什么?”薛辞只说了前头一句,容璟便觉得有所不对,然后急忙扣住薛辞的下颚,而后薛辞的嘴角淌出一条血渍,竟是想咬舌自尽。
薛辞是两年前被囚禁于此的。
两年之中,便是容璟百般羞辱,他也不曾想过轻生,只因他答应了絮絮“我会回去的,无论生死”。
可是如今絮絮不在了。
若是人间无你,活着也如同炼狱。
容璟却是咬牙切齿,死死扳着薛辞的下巴,力气之大,几乎将薛辞的整个下巴全卸掉,而后阴狠狠的警告道:“朕说了,你不配,凡是兰音所在,朕不允许你靠近一寸,人间不行,便是地狱,你也妄想!”
果然,死也不能了。
薛辞的舌根受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容璟又卸了他的下巴,昔年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薛辞,便如烂泥一般被锁在水牢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若浮尸一具,已然有腐烂之意。
“普天之下,唯有朕,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懂了吗,薛辞?”容璟如是道。
其实这些年,这些话容璟也不止说过一遍了,可是从未有一日叫他如此心如死灰,怨恨不已。
“求......求你......杀......杀了我吧。”薛辞忍着痛,不顾唇腔与下巴的伤,好不容易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璟冷笑一声:“你是痴心妄想。”
而后他从薛辞面前站了起来,甩了袖子,只留下一句:“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替你诊治的,只是你这下巴,便先不接回去了,等你想清楚了,或许能出这水牢也未可知。”
薛辞闭目,他知晓容璟是要他想清楚什么,只是......不可能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如容璟所愿,到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啊,他薛家清明一世,岂能毁在他的手上。
容璟回身见他,又是以往无数次的那幅清高样子,心中不以为然。
昔年火烧皇宫,唯有薛辞在废帝身侧,可容璟率军攻破皇都时命手下人扑救,却并未搜到废帝尸身,只有废帝皇后烧焦的遗骸。
那时容璟便有所猜想,也许废帝留下薛辞便是要他代替自己去死。
只是废帝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薛辞迟疑了片刻,以及,他来早了一会。
一切俱是阴差阳错。
而唯今,或许只有薛辞知晓废帝真正的下落。
废帝一日不除,他头上便一日悬着一把剑,日夜不得安寝。
第19章 疯狂
是夜,容璟带了满身的醉意而来,因袭了夜里的凉风,肌肤与肌肤触碰时刺激异常。
因为酒醉不甚清醒,连带着动作也是迟缓非常,容璟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兰音肩头。偌大的个头,醉的烂泥一般,平日里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噤若寒蝉的君王,此际却仿佛婴孩似的,静静靠在她肩头,双臂环着她的腰身,而后以自己的脸蹭了蹭絮絮的脸颊。
“娘娘看着些陛下,今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恐怕连明日的早朝也不能上了。”四喜眼里满是担忧。
明明清晨之际陛下是带着怒意给崔家小少爷赐了名字的,就连今日白昼里四喜碎嘴提了一句承庆殿的崔贵妃也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陛下为表示自己的怒气,甚至封了前些日子里屡次来找贵妃不痛快的兰宝林为贞嫔,怎么到了晚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呢?
况且,贞一字,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陛下何以好端端地便换了兰宝林的封号呢?若说是与贵妃名讳冲撞,可贵妃本人都不介意了,陛下又何须介意呢,况且便是介意,那也早该在贵妃刚进宫之时便要改了,何以等到今日?
到底是帝王心,海底针。
这不,陛下难得喝醉一次,人事不省之际还心心念念地要来承庆殿,也不瞧瞧如今是几时几刻了。
絮絮确实是刚睡下。
原以为容璟今晚不会来了,方才许姑姑也说,陛下在前殿忙政事,恐怕今晚是不会踏足后宫了。
可这话前头才说完,容璟便来了,还是带着满身酒气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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