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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三嫁 (读读)


  泰康帝最后一句是玩笑了,邢慕铮却正色道:“承蒙陛下抬爱,建安公主金枝玉叶,臣不过一个大老粗,蒙陛下隆恩当了个侯爷,还岂敢妄想公主之尊?”
  “你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他这是非要他收回圣旨了?别说大燮朝,开天辟地以来都没皇帝把圣旨收回来!他虽不是个有才能的皇帝,但也不能做那第一个叫人笑话的皇帝。
  泰康帝与祖先相比,可说是个毫无建树的皇帝,时常荒唐行事,如今沉迷炼丹,更加不问政事。但说他是个庸帝,他看人的眼光却又狠辣,邢慕铮年纪轻轻,他就敢将兵马大元帅的虎符交与他,杭致三十出头,也能成燮朝最年轻的宰相。并且邢慕铮是泰康帝最为满意的臣子,邢慕铮打仗时战无不胜勇猛无敌,战后立即归还兵符卸甲归田,就问哪朝哪代能有这么省心的臣子?往后战事再起,他就是他最锋利的宝剑,就算祸起萧墙,他也是叛军最忌惮的护盾。
  所以只要邢慕铮犯了不是叛国之罪,泰康帝都会保他。因此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泰康帝自不会真责罚他,不过是想敲打他两句,结果不料是自己搬了石头砸脚,整出这一摊子事来。
  “邢卿,莫要荒唐,朕的圣旨事关国体,没有说了不算话的道理!唉,朕失查也是有错,那就你让钱氏下堂,收了她为妾,朕也不追究,再补偿她些,这总成了罢?”
  这算是他当天子的退让了,邢慕铮居然还是摇头,“钱氏为臣妻。”
  “你、你这个死脑筋!”泰康帝忍不住骂道,“为了这一点小事,你就要逼朕?天天说为朕分忧,为朕分忧,朕看是天天为朕找事儿!”
  “臣不敢。”邢慕铮又跪下。
  泰康帝重重一哼,“你不敢,我看你是很敢!朕该说的都说了,你自个儿看着办,莫叫朕失了耐心!”说罢泰康帝不说跪安,反而自己冲出御书房去了。毛祺在外慌忙叫着陛下,声音渐消。
  邢慕铮缓缓站起来,拍拍膝上的灰,摸摸脖上。这事儿自是得多磨几回,他也并无多失望之色。
  邢慕铮出了御书房,不让太监相送,自己往南门走。才过夹道,迎面走来两人。其中一人着麒麟装,清瘦干练,是邢慕铮原先的军师黄恭,如今在谏院为言路,还有一人着白虎服,面白肥胖,笑眯眯如弥勒,却是户部左侍郎任沿。
  二人自也看见了邢慕铮的大红飞鱼,黄恭看清了人,眼中异光一闪而逝,但旋即恢复一片平静。
  “定西侯爷!”任沿双眼发光,笑容越发地大,上前扑通就是一跪。
  黄恭也跪于任沿身旁,恭敬叫一声邢侯。
  邢慕铮叫起,任沿一爬起来就热情极了,“侯爷您可来永安了,下官这是天天数着日子盼着您来呀!”
  比起任沿的热络,见到一手提拔了他的旧主子的黄恭只客套两句,便说有事儿先告退了。邢慕铮由了他去。任沿还不走,在邢慕铮旁抚着下巴啧啧称奇,“下官听闻侯爷是黄大人的大贵人,怎地见了侯爷,黄大人还是那副脸孔,下官还以为能得侯爷的福,瞧黄大人笑一笑呢!”任沿一面说一面偷瞄邢慕铮。这黄恭自上任后跟点了炮的炮仗似的四处乱炸,任沿被他“指正”过,暗里恨得牙痒痒。若是他少了定西侯的支撑,就屁都不是了。
  邢慕铮道:“他就是这性子。任大人若有公务,便去罢。”
  任沿忙笑道:“是是,下官这就不扰侯爷了。”也不知方才挑拨之言,邢侯听进去了么?
  ***
  邢慕铮仍然策马回了官舍,王府巷路边就已停了许多车马,都是来送拜帖请帖的管家奴才,他们见了邢慕铮,马上黑鸦鸦地跪了一片,邢慕铮随意抬了抬手,将马和马鞭都交由同行的李清泉,大踏步跨进了院门。等他走后,来的人又都爬起来,继续往看门小厮兜里塞自家主人的帖子。
  邢慕铮才进垂花门,就见王勇手里拿着一张长纸条,一边对着纸条吹气,一边往东厢房走。邢慕铮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王勇一转头,笑道:“爷,您回来了——这是夫人叫我抄的下人们的名字,这不才抄完,正要给夫人送去。”
  “她要这些做甚?”
  “属下也不知道。”
  邢慕铮走到王勇身边,两指一夹将纸从他手上抢了去,“行了,我替你送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邢慕铮走到东厢房,外间一个丫头也没有,邢慕铮自己打了帘子进去,暖阁里坐了一屋子女眷,钱娇娘,红绢和烟萝雨萝在绣花儿,清雅领着冬生裁剪,山楂在打络子,一群人倒也忙得很。
  她们见邢慕铮负手大步进来,除了钱娇娘皆起身作礼,齐叫侯爷。邢慕铮还未换朝服,那显眼的色儿叫满室女眷皆眼前一亮。若单论皮囊,全燮朝大抵找不出几个侯爷这样好相貌的。
  邢慕铮难得看见这一屋子的妇人,略有些不适应,不过想想这当是侯夫人屋里派头,也就释然。
  “你们先出去。”他来时还是不必这么多人围着娇娘。
  清雅看钱娇娘一眼,钱娇娘点了点头,清雅便带着一群人出去了。雨萝往外走时故意不小心蹭了邢慕铮一下,奈何邢慕铮瞬间就往旁边避了一避。
  待人走后,邢慕铮并不急着说话,打量了暖阁一番,看那八宝阁上还插着一枝新鲜的花枝,问道:“这里可还住得惯?”
  钱娇娘坐在炕上,手下飞针,“还成。”
  “夜里暖和么?”
  “暖和。”
  忽而眼前多了一张纸,钱娇娘停顿抬眼,看一遍知道里头全是些人名。她近来在马车上着实无聊,跟着清雅先生学字进步神速,大概都能将上面的人名认得全了。这看来就是她向王勇索要的名单,只是不想被邢慕铮拿了进来。
  邢慕铮问:“你要这名单作甚?有甚事你只管嘱咐丫头们叫王勇阿大去办,不必每个人都记得清楚。”
  钱娇娘伸手接了名单,含糊道:“我只不过看看。”她折起来放进袖里,抬头邢慕铮还站在面前,近处看邢慕铮这朝服更打眼了,得知他是应召入的宫,钱娇娘主动问:“侯爷打宫里回来的么?”
  “嗯。”邢慕铮自发脱鞋上了炕,盘膝而坐,与钱娇娘只隔了一个黄花梨小案。
  钱娇娘瞟他一眼,他近来是越发地随便没规矩,好似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只能当没瞧见,再问道:“那侯爷说了么?”
  邢慕铮支手撑脸在膝盖上,偏头看她,明知故问,“说什么?”
  钱娇娘一针戳在绣品上,“自是侯爷抗旨的事儿,皇帝老爷知道了么?”
  “没说,他也不知道,不过寻常拜见罢。”邢慕铮不傻,若是直言与钱娇娘,她指不定多高兴。他可不想她在这事儿上高兴。
  钱娇娘果然失望,她瞅了邢慕铮两眼,又低头拿起针刺绣。
  邢慕铮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绣。钱娇娘已经习惯了,不理他只顾绣。
  过了好一会儿,邢慕铮眯了眼,“你绣什么?”她近来不都是在绣一件衣裙的么,怎么这会儿在绣一件小物?并且好似还绣了个“王”字?
  钱娇娘闻言一顿,侧了侧身,“不过随便绣些什物。”
  “你没事儿就去外头走走,成天绣东西做甚,绣多了又揉眼睛。”
  话中不乏关心之意,钱娇娘道:“侯爷素来少言,如今倒很像老妈子了。”
  邢慕铮气笑了,“是了,你今儿还不曾气我,大概是牙痒痒了,可是要我替你磨一磨?”
  钱娇娘蓦地他记起三番两次拿舌头磨她的牙,脸刷地红了。邢慕铮这厮在有人的时候还能人模狗样,没别人的时候说话越发地浑。她就不该叫人走。钱娇娘懊恼扔了针线,下炕走到红泥小炉边,那上头架着一个精致的小铜壶,下头用些火星子煨着。钱娇娘自发倒了一杯温水喝进肚里,用夹子夹了一块新炭进去。邢慕铮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飘红的娇颜,这会儿在她背后咧牙笑了,像个做了坏事得逞了的孩童。
  红绢在外头求见,说是阿大把帖子都带来了,请邢慕铮与钱娇娘过目。
  邢慕铮让红绢把东西拿进来,红绢便提溜着一个小布袋进来了,“侯爷,阿大说帖子都收下了,送礼的一个没收,都叫人拿回去了。”
  邢慕铮点了点头,摆手叫她退下,自己拿起小布袋往小案上一倒,哗啦啦的不一会儿成了小山。帝都里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邢慕铮这燮朝惟一一个异姓封地领主、超品侯爵,自是众权贵巴结的对象,这立马帖子就送来了。
  钱娇娘看那数量不免咋舌,看来玉州果然还是荒蛮之地,大半年的也没见这么多帖子,若是那地儿每日都跟在永安似的一堆帖子,邢慕铮那疯病瞒得了才怪了。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邢慕铮就算爵位再大,如今也已不当官了,又远在玉州离永安十万八千里,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与他套近乎能有什么用?钱娇娘想着就问出了口,邢慕铮一面拆请帖一面道:“这近乎自不是你今天交好明儿就要人帮忙,人情总是做长远准备,打好了根基,说不准有朝一日就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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