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从前只以为弟弟已经死了, 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一颗心激动不已,眼泪也不由地流了下来:“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真是无以为报。”
说着, 坠儿便向宁七音跪下去。
宁七音忙上前搀她:“你莫要急着谢我。是与不是, 还是得见过才知道。”
坠儿站起身以衣袖擦泪:“不管是与不是,姑娘对坠儿的这份情意, 坠儿都会记一辈子。”
宁七音并未告诉坠儿她拜托陆景朝去寻她弟弟,因此当坠儿听到消息时,才会对宁七音加倍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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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 宁七音便依约带坠儿去了竹林, 远远地便看陆景朝带着一名年轻人等在那里, 莫说坠儿,就连宁七音也跟着紧张激动起来。
宁七音像是想要寻找支撑似的, 一下握住了坠儿的手腕:“若那人并非你弟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失望。”
待到走近了些, 宁七音不由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
那个年轻人一身戎装打扮,看起来竟然也是一名武将。
陆景朝的目光早就黏在了宁七音身上,直到身旁人唤他“将军”他才回过神来。
那年轻人忍不住朝着宁七音二人迎了几步, 然后看向坠儿试探地问道:“可是林儿姐姐?”
坠儿听到多年不曾听过的称呼,一时眼泪溢满了眼眶,口中却问道:“你是?”
那年轻人从坠儿的眉眼之间看出小时候姐姐的模样,一时也激动非常:“我是小树啊!那年姐姐带着我,我们在柳家堡外的耗子沟走散了,我找了姐姐这么多年,不想姐姐竟早就改了名字!”
坠儿的眼泪滚滚而落:“小树!你真的是小树!”
不用看什么胎记,也不用再多问什么,坠儿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她不由上前扶住柳树的双臂流着泪端详:“你都长这么大了!”
宁七音在一旁忍着眼泪,直看得鼻子发酸,却又从心里为他们姐弟相逢而高兴,一时之间竟是又想哭又想笑。
陆景朝又怜又爱地看着宁七音为别人的故事感动,默默地递过去自己的锦帕。
宁七音被陆景朝碰了一下才回过神,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帕子,有着和从前一样的花纹,羞涩地笑了笑才接了过来。
陆景朝看柳树和坠儿开始说起二人失散后的经历,便向宁七音低声道:“我们去林中走走,让他们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拭了一下眼泪,忙跟了上去:“还你帕子。”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笑意:“你留着吧,免得以后还让我给你递。”
宁七音却坚持将帕子递还给陆景朝,娇嗔道:“我又不是没有。”
说着,她便向自己放帕子的地方摸去,却摸了个空。
陆景朝拿着自己的灰色锦帕,正等着宁七音拿帕子给他看。
宁七音抬眸看向他,神情发窘:“早上出来太急,忘带了!”
就连陆景朝这般一贯面无表情的人都忍不住扬起嘴角来:“看来我的也不能给你,下次忘在家里还是没得用,以后还是我给你备着。”
宁七音本来很喜欢看陆景朝的笑,只是这含了些戏谑的笑,让她微微撅起嘴来:“说得好像我不太灵光,什么都忘似的!”
陆景朝看她灵动的双眸,红润的薄唇,心中像是有一颗糖慢慢融化开来,直漫到了各个角落,让他忍不住想要宠她。
“以后的帕子,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不会染上一丝泪滴。”陆景朝停下步子,看着宁七音道。
他从戎多年,或对着敌人或对着将士,眼神一贯威严凛冽,却在遇到宁七音的时候,多了一种温情在里面。
就如同现在,他自觉克制着对她的深爱,那种喜欢却从他的双眸中,从他的话语中,从他不经意的举动中,一丝丝流露出来。
宁七音只觉脸上发热,轻轻垂下双眸,心中有感动与柔情泛动,却无法表达半句。
陆景朝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艳若桃花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他不忍她受到一点惊吓。
陆景朝收回那只手,再次负手而立:“有许多新竹长出来了。”
宁七音也若无其事的抬眸向前望去:“许是才下了一场雨的缘故。”
去年也是在这边竹林,二人挑明了心迹,如今二人有圣上亲赐的婚约在身,再看这边竹林自是有许多感慨。
宁七音回首看了一眼,坠儿与那位武将已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拉着手说个不停。
宁七音心中欣慰,微微一笑转回头来。
“我记起来了!”宁七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陆景朝道,“坠儿的弟弟我果然见过的!”
陆景朝的一双墨眸又染上了笑意,他静静看着莫名欢欣起来的宁七音,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就是那次王妃的赏梅宴,那名武官跟你说过话的!”
宁七音心中感觉这天下说大那么大,说小又这么小,她竟然一早就见过了坠儿的弟弟。
陆景朝眸中的笑意悄悄就含了酸:“随身的帕子会忘了带,一面之缘的人却能想起来。”
宁七音听他语气犹如上了霜,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不太开心?
宁七音不由抿唇而笑,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陆景朝是一个长辈,一直严肃得很,她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刻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种拈酸吃醋的时候嘛!
偷偷笑过之后,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寒潭般的双眸:“我能想起来,也是因为他在你身边出现过啊!”
一瞬之间,那寒潭便化作了春水,映着春日的朝阳生动朗润起来。
二人不曾直抒过胸臆,可偶尔一两句贴心的话就能让人对彼此坚定不移,春日清晨的竹林里,陆景朝和宁七音相视而笑,心中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一句也不必说。
分别之时,陆景朝向宁七音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人直接去找柳树,他能找到我。”
从前二人相遇大多靠缘分,若是有什么事,陆景朝很难及时得到消息,如今有了坠儿和柳树,再有需要他帮忙的事,宁七音就可以找到他了。
宁七音听着,心里轻跳,脸上泛红,不过到底是抿唇点头:“嗯。”
声音软软糯糯,听得旁边的男子,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恣意地宠着。
只是到底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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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竹林回到家中,宁七音看坠儿面上喜色不减,便轻声嘱咐道:“宁玲珑还不知道你已经找到弟弟的事,暂且先不要对外人提起了。”
坠儿想到宁玲珑之前竟拿这种事欺骗自己,心中不由对她十分痛恨:“没有想到二姑娘竟是这种人,也不知道她要对姑娘做什么,姑娘可要千万小心啊!”
宁七音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玲珑最最想要的就是嫁给陆见洺。
上辈子在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之后,宁玲珑见缝插针地与陆见洺暗度陈仓,逼死了病重的宁七音。
这辈子,宁七音倒是不会与陆见洺成亲,可因为陆景朝的辈分,宁玲珑嫁陆见洺看起来也不可能了。
所以宁玲珑如今要发疯,也是一门心思奔着毁了宁七音的婚事。可圣上的赐婚,她能如何?
坠儿心中对宁七音感激涕零,再看宁玲珑时,心中便觉厌恶不已。
“你确定明日宁七音和苏南卿要出门?”宁玲珑向坠儿确认道。
坠儿点点头:“二人都约好了,想去外面多转一会儿,跟夫人都报备过了。”
“她们要去哪里转?可曾说有什么事?除了她们二人,还有没有别人。”
坠儿一一摇头:“只说在家闷了几日,随便转转罢了。”
宁玲珑记在心里,又假意向坠儿道:“做得好,你弟弟现在很好,等我办成这件事,就让你们见面!”
坠儿听她仍在哄骗自己,心中又气又恨,不由向宁玲珑问了一句:“二姑娘,弟弟可曾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宁玲珑一怔,马上又笑开来:“你看我!总称呼人家柳公子,竟然连名字都忘了问了!”
坠儿只是笑笑,再未说名字的事,向宁玲珑屈了屈膝道:“房里还有活计等着,坠儿先退下了!”
转过身,坠儿脸上的笑便消失不见,用别人最在乎的事去拿捏人,这宁玲珑也未免太过阴毒。
待到第二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而去,坠儿又照吩咐去告知了宁玲珑。宁玲珑少不得说些好话来填坠儿,坠儿表面应承着,心中却十分不屑。
待到坠儿出了月苑,便听月苑的院门被人关上不说,还哗啦一声栓上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经过,便悄悄找地方藏了起来,盯着月苑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月苑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戴着幕篱的女子走出来,看那身形姿态,应该是宁玲珑。
坠儿于暗处躲着,心中暗暗纳罕,这宁玲珑因为容貌不够出众,一向注意自己的身形,怎么现在打量着,腰肢倒好像比从前粗了一些?
宁玲珑步子走得急,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好远。坠儿因此也来不及细想,又观察了一番周围无人才悄悄走出来,然后匆匆往宁国公府后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