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宁七音一举一动完全是贵女的做派,顾出晴也觉得她是乡下姑娘,完全配不上陆景朝。偏偏听说陆景朝还将宁七音看得极重,送聘礼那日都轰动了京城。
因此,顾出晴一面更加看不上自己夫家,一面就对宁七音又嫉又恨起来。
宁七音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上辈子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感受想法,所以一直畏手畏脚的委屈自己。
这辈子她要活得肆意潇洒,就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左右。
成亲前一日晚上,宁国公府早早地就用过了晚饭,然后简单聊了几句第二日各自要做的事,就被宁老夫人催着回房早点睡,毕竟第二日卯时之前就要起来了。
宁七音回到房里却久久睡不着,以她的记忆来说,她并非第一次经历出嫁,可与上辈子出嫁前的慌乱忐忑不安相比,她这辈子是期待甜蜜而幸福的。
也会有些紧张,心跳也不受控制似的,可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安。
因为,她要嫁的是陆景朝。
她就要成为他的妻,明日之后,不管是万里晴空还是电闪雷鸣,她知道总会有他在一起。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醒来时只听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倒吃了一惊。
“坠儿,”宁七音向外屋唤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坠儿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显然是早就醒了。
一点烛火移动进来:“是不是把姑娘吵醒了?还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坠儿走到宁七音床前:“姑娘要不要再多歇一会儿?”
纱帐外影影绰绰,宁七音欠起身来:“院子里在忙什么?”
坠儿声音里有歉意:“洒扫收拾什么的,我嘱咐他们小点声,不想把您吵醒了。”
宁七音坐起身来:“是我自己醒的,还以为迟了,吓了一跳。”
坠儿也感觉到宁七音坐了起来,猜着宁七音也不会再睡了,这才掀起纱帐来,又回头向后轻喊了一声:“姑娘醒了!”
像是得了令一般,外屋的、门外的丫鬟仆妇便呼啦啦都涌到宁七音房里来。
坠儿将房中所有的红烛都点燃,一时间房内犹如白昼一般。
宁七音被服侍着先穿了两层里衣,然后便被坠儿服侍着洗漱,再坐到了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
这镜台倒是和上辈子一样的,镜中人的神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虽然尚未施粉黛,但镜中人仍是明眸皓齿,眉眼含春,秋波盈盈看了便叫人心动,白嫩的肌肤透着微微的粉,真真的杏腮桃颊。
开脸的妇人走到宁七音旁边行了一礼,又说了恭喜的话,然后便打开粉盒要为宁七音开脸。
坠儿忙拿了一个红霞锦绶藕丝缎靠枕,垫在圈椅后,好让宁七音可以往后微微仰着。
开脸婆将香粉厚厚地扑在宁七音脸上,口中道:“姑娘,待会儿会有一点点疼,你且忍上一忍。”
宁七音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成亲这天,外人看着热闹,可对新娘子来说,却是半句话不能多说,半步路不能多迈的一天。
开脸婆扯起掺了金丝的西麻线,利落地在手间撑了起来,第一下是在额上,开脸婆一面绞着,一面说着吉祥话。
坠儿等人则在一旁将喜服、头面等准备好,又有人备好了胭脂水粉等着,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宁七音便是闭着双眼也能觉出房间众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虽忙却不慌。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嫁给陆见洺的那天,虽然那时候孙氏也给乐苑的各人分了工,安排好了成亲那天都做什么,可那天当宁七音起床,乐苑里还是乱做了一团。
绿屏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丫鬟仆妇,一会儿拿错了东西,一会儿又记错了做事的顺序。
那时候宁七音心里忐忑着,她知道出嫁这一日有许多的规矩,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因为便有些木木的,只当有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时候,她才会动一下,还因为怕做错而有些畏手畏脚。
如今挑出来看那时的自己,既可怜那时的无助,又有些痛恨那时的不争。
心中正感慨着,开脸婆已经绞脸完毕,口中的吉祥话也在绞的最后一下时说出了最后一句。
铛儿接着上前为宁七音将脸上的香粉洗去,又拿浸过冷水的锦帕为宁七音敷脸。
苏南卿走了进来,屋中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她忙制止了:“且都忙吧!”
宁七音转头向她笑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坠儿已为苏南卿搬了绣凳放在宁七音身旁,苏南卿便也在镜台前坐了:“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她拉起宁七音的手握了一下,果然不如往常温热。
“不怕,”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手背上拍了一下,“我跟母亲说过了,今日你上轿前我都会陪着你。”
“好。”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南卿点头,虽然屋中丫鬟仆妇众多,可都没有苏南卿来得让她安心。
“已经开过脸了?”苏南卿向宁七音面上端详着,“本就是肤如凝脂的,如今越发粉妆玉砌的!”
那开脸的妇人正在收拾她放工具的箱子,闻言也跟着夸赞起来,说是给人绞脸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比宁七音更白皙细滑的新娘子。
坠儿拿碎银子赏了那位妇人:“夫人那边还有赏,待会儿有酒席招待,我们姑娘这边正忙着,就不留师傅了!”
那妇人显然十分满意宁七音的赏赐,拿着银子又向宁七音再三道谢道喜,然后喜气洋洋地退出去了。
负责宁七音妆面的妇人丫鬟,也在为宁七音花好妆之后被坠儿赏了红包退了出去,这样原本因为人多而有些压迫感的房间,渐渐清静些了。
苏南卿向宁七音夸赞坠儿会办事的时候,宁七音不免又想到上辈子在绿屏的指挥叫嚷下,乱哄哄的月苑。
那时候她早早就被服侍着穿上了喜服,甚至在擦粉的时候还不小心洒在了上面,惹得绿屏在一旁又对着小丫鬟们一通责难。
那喜服本就繁复厚重,上辈子宁七音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又被一屋子的人围着,一会儿让她坐一会儿让她站,好险没让她闷热得昏过去。
如今妆面已经上好,便有妇人自发上前为宁七音梳起头发来。
梳头的妇人是挑选过的全福之人,她拿着红木梳在宁七音的乌发上一面梳着一面说梳头时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宁七音听着妇人在身后吟唱,不由地就想到陆景朝,然后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上辈子她心乱的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原来梳头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说法。
待到发髻盘好,头面全部都戴上,坠儿和几个丫鬟妇人才服侍着宁七音一层层穿上喜服。
这辈子的喜服比上辈子更加华丽,大红色的衣料是一年也不过产几匹的红凤锦,无比的稀少让它格外珍贵,便是郡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上面的绣花是燕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针绣上去的,不但绣工精妙绝伦,便是花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端详了一下,为她将耳坠子拨正了,然后才笑道:“我们去老夫人房里吧!”
虽然这时候尚未换上喜鞋,也还没有不能走路的禁忌,可怕宁七音太过辛苦,家里已为她备下了代步的软轿。
一直抬到了闲木堂,一小轿便有丫鬟妇人纷纷搀扶,宁七音看了看青色的天空,便拎起些许裙摆往老夫人房里去。
宁老夫人和宁国公以及孙氏早已等在那里,另有一些近亲也都来了。
☆、第 99 章
第99章洞房花烛夜
宁七音一进屋, 众人均觉惊艳,待到宁七音同长辈们一一见过,屋中便满是赞扬之声了。
孙氏在一旁欣慰地笑, 虽说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她知道长进,回府后学了那样多,如今这凤冠霞帔上身, 便是宫中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一位女执事便提醒说该吃上轿饭了, 这上轿饭是要坐在母亲腿上让德高望重的长辈喂着吃的,孙氏看外面天色大亮,随口问了一句花轿到哪里了。
自有在外面跑消息的小厮回话,说是已经出了陆国公府。
孙氏点点头, 又看向宁七音:“过来吧!”
宁七音走向张开手迎接她的孙氏, 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上辈子出嫁,她被人拥簇到这房中来, 一切都像是很赶似的,不知怎么就被人推着坐到了孙氏的膝上,然后被一位婶娘喂着吃了一口饭, 然后又马上被扶起来做下一件事, 好像慢一刻就会赶不上花轿似的。
而这次, 没有人催促她,大家都友善地看着她, 带着笑带着祝福,看她一步步走到孙氏面前。
孙氏露出笑容来, 伸手拉了一下宁七音。
宁七音像上辈子一样,只是虚坐在孙氏的膝上。襁褓时与孙氏亲近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回府之后二人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过。
孙氏却扶着宁七音的腰让她坐好了:“太轻了, 嫁过去之后好好吃饭,不要亏待自己。”
孙氏的这句说得很轻,只有宁七音听到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宁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笑着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