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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夫君多冷清[重生] (醉折枝)


  “要是鹰能把这消息传出来,大概他们也知道了吧?”李殊檀反倒觉得庆幸,“那我应该早就死了,不如不知道。”
  顾鸿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正色:“既然偶逢郡主,标下愿带郡主离开!”
  李殊檀却只笑笑:“镇上也有叛军,北边不平,你能带我去哪里,能走多远?”
  顾鸿没法答话。他只知道遵循军令,还有对宁王的敬重,想着要把过去主将唯一的女儿带出困局,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隐藏身份,最近都只能到这里,遑论带着李殊檀。
  他冷静下来,闭了闭眼:“标下妄言了。”
  “不提这个。总有办法的,这次我还有想做的事,姑且不想死。”李殊檀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往怀里一摸,把腕带抽出来,换回长安官话,语气轻松,“喏,这个,吴夫人拜托我送过来的。”
  顾鸿双手接过:“……这是?”
  “算是致谢吧。记得帮吴夫人把麻烦事处理掉。”这个“处理”自然有别的意思,但李殊檀说得轻松自如,“我先回去了。”
  “明白。”顾鸿点头,“标下……”
  “嘘!”李殊檀突然抬手,竖起食指示意,“不许这么自称,我可不想被抓。你我相称就好,其实以前也没什么人正经叫我的。”
  顾鸿顿时有些尴尬,尴尬中又有一丝赧然,憋了半天,没好意思直呼其名,犹豫着取了个折中的称呼:“那……那我送娘子回去。”
  李殊檀想了想:“在此之前,你的鹰呢?”
  **
  扯了这么一通,回吴夫人家附近时,天光大亮,日头往天中偏去,明晃晃的阳光照到脸上,晒得李殊檀又有落泪的前兆,不得不半眯着眼睛,半躲在顾鸿后边走。
  光下的视野一片模糊,她先看见有个修长的影子靠在篱笆门边,随着走近,那个身影上一层层叠着的虚影淡化,仍看不清五官,但从身形推断,正是鹤羽。
  鹤羽穿着的还是借来的那身冬衣,发上连根发带都没有,恣肆地披在肩前身后,本是身利落的短褐,但外边又加了件宽大的外衣,硬生生让他穿出风流跌宕的感觉。
  他斜倚着门,胸前抱臂,视线先落响李殊檀,转一转,又到了顾鸿脸上。
  顾鸿直觉这个貌若好女的郎君不是什么好人,往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改成庇护李殊檀的姿态。
  鹤羽浓长的睫毛一掀,眉眼间陡然而生一股妖气,瞥过顾鸿,闲闲地问李殊檀:“这是哪位?”
  “哦,这个是……”李殊檀略作思索,谨慎地说,“是村里的猎人,叫九郎,和吴夫人有点交情。吴夫人拜托我去送点东西,他怕我人生地不熟地遇上什么麻烦,就送我回来。”
  “原来如此。”鹤羽没说不信,也没说信,懒洋洋地一招手,“知道了,过来。”
  李殊檀点头,当即想过去,转念又觉得该和顾鸿说一声,一时就没动。
  她纯粹是反应迟钝,看在鹤羽眼里就是踯躅,或许是睡眠不足,他突然生出些不该有的烦躁,皱了皱眉,打算直接把李殊檀拉到身边。
  而在他伸手的瞬间,顾鸿猛地出手,“啪”一声,打偏了鹤羽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某被同款套路过终于隔着遥遥三千里扳回一局的选手:(突然探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
醉鸽鸽:(冷酷无情按回去)虽然我确实喜欢这种土味剧情,但是不是你的片场莫得出场权。

  ☆、湘妃

  李殊檀傻了。
  李殊檀真的傻了。
  “你……”她看看鹤羽,不知道能说什么,吐出的只有这么一个字;再看看身旁的顾鸿,能说的居然还是这个字,“你……”
  “……过来。”鹤羽才不管她想说什么,直起腰,稍拢了拢肩上的外衣,“我不说第三遍。”
  混回叛军营中的希望全在鹤羽身上,李殊檀哪儿敢不听,赶紧溜到他身边,想了想,又回头,认真地和顾鸿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多谢郎君。”
  顾鸿还是觉得鹤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
  “可是什么?”李殊檀一面给他抛了个眼神,一面又悄悄扯扯鹤羽的袖口,嘴上仍是先前略显疏离的语气,“我知郎君好心,万分感激,有缘再会。”
  鹤羽接收到李殊檀的暗示,但就是不想说客套话,慢悠悠地转身,只在那半周的动作里,遥遥地看了篱笆门外的顾鸿一眼。
  那一眼含着诸多情绪,讥诮、嘲讽,还有些微妙的快意,像是妆容一样描摹眉眼,整张脸都鲜活起来,有种异样的妖丽,和他的长相相当合衬,直接把皎月变成了妖花。
  然后,他缓缓抬手,虚虚地搭在李殊檀肩上。这个动作不会让她察觉,但从背后看,就像是把女孩揽进怀里。
  怒气直涌上来,然而顾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少年远去,身侧的女孩则略低着头,乖顺得仿佛真是侍女。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顾鸿终究没有可以出拳的对象,他低下头,死死咬牙,用力得浑身发颤。
  李殊檀回头时当然看不清细节,她只看见身形修长结实的青年垂头丧气,让她想起没抓到兔子的猎犬。
  只这一眼,后脑忽然多了一股力道,不轻不重地一按,直接把她按进了屋里。
  “这么好看?”随之而来的是鹤羽的声音,仍有些初醒的含混和微哑,语气倒是清晰可辨的凉,“要不要出去再看会儿?”
  “不敢不敢。”李殊檀迅速否认,顿了顿,“对了,你怎么出来了?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一刻钟前。”倦意又有点漫上来,鹤羽褪去肩上松垮的外衣,信手在眉心揉了揉,“吴夫人见我出来,又借了身外衣。闲来无事,我干脆在门边等你。”
  虽有太阳,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山脚下风又大,能吹一刻钟冷风,李殊檀有些感动:“这样啊。其实不用等的,我肯定回来。”
  鹤羽轻笑一下,再开口却话锋一转:“然后,我吹着冷风,看见你和不认识的人一同回来。”
  李殊檀的感动瞬间变成羞愧,转念又觉得不对,鹤羽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酸酸的。但他确实没什么酸的必要,思来想去,她只能觉得鹤羽是那种小孩子脾气,但凡是自己身边的东西,一概不许旁人靠近。
  她只好十分不认真地哄哄他:“先前有地痞欺负吴夫人寡居,幸好有九郎帮忙,吴夫人托我给他送条腕带,权当感谢。所以我才去的。”
  “九郎……叫得还挺亲近。”鹤羽显然受用,轻声咀嚼完这个称呼,都没介意,“你一个人去的?”
  “是啊。”李殊檀闻弦歌而知雅意,“没事,他是个好人。”
  “世上人千奇百怪,可不是看起来好就真是好的。”鹤羽回想起顾鸿流露出的敌意,他不知其中关节,干脆直接盖章这人是对李殊檀有所求,“孤身前去,若是遇上麻烦,你又如何自处?”
  他说得认真,李殊檀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鹤羽顿时有些羞恼:“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个联想其实不太妥当,但李殊檀觉得宁王不会介意,于是就说了,“你刚才说话,好像我阿耶。”
  鹤羽冷笑:“你若是肯叫,我倒是也不介意多个女儿。”
  “可我阿耶没了。”
  鹤羽一愣,忽然想起李殊檀提起家里人的那几回,只在过去提起父亲,未来则都是语义模糊的“家里人”。他难得不知所措,只吐出来一个词:“……抱歉。”
  “没事。”李殊檀摇摇头,“都过去了。”
  “容我多问一句,令尊是遭遇不测?”
  李殊檀的手缓缓收紧,一点点攥住袖口,她有千百种借口,反正在外跑商的行商死因总是千奇百怪,但这一刻面对眼前的少年,她突然不想撒谎。
  于是,她一字一顿:“遇见叛军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鹤羽面前,直接用这样尖锐的字眼。她如此孱弱如此无力,巨大的痛苦只能化作言语,试图刺痛这个人。
  而鹤羽真的感觉到一种钝痛,麻麻的,从心口跳出,一寸寸漫上来,不是潮水,更像雨,一滴一滴地落在身上。他知道在最终的胜利前,他的选择会伤害很多人,岁月绵长,他以为自己坚硬如铁,但真的听见,仍觉得疼痛。
  鹤羽垂下眼帘,再度道歉,声音轻轻的:“抱歉。”
  李殊檀反倒不知所措,吸吸鼻子:“我……”
  眼下忽然有触碰的感觉,笨拙而轻柔,抹开微微的凉意和濡湿。
  李殊檀这才意识到她哭了,替她擦去眼泪的正是鹤羽的手。
  她忽然觉得好笑,对着天德军南十四营的校尉,她都忍住了不哭,对着叛军里的军师,她反倒眼眶酸涩,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李殊檀想笑,眼泪却落得更凶:“你过来。”
  眼泪太多,指尖不够用,鹤羽慌乱地改成手掌,但还是不够用,半只手都是湿的,斑斑的泪痕打在短褐的袖口,让他想起湘妃竹。
  他屈服了:“我过来。”
  李殊檀仍落着眼泪,伸手,一把揪住鹤羽的前襟,一头磕在他胸口,使劲蹭了两下,濡湿一片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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