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里。
君莫晓猴子一样窜来窜去,剑光飞舞,砍个椅子脚,扔个蜡烛台,时不时砸下窗户门。一个屋子里的“鏖战”动静全被她一个人承包了。
闻近檀真心实意地在哭。
文臻……文臻在画画。
一大一小两张素描纸,一支铅笔,她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已经在大纸上打出了坐标,大纸几米远处平放,小纸竖直,投影成像,确定主要轮廓线条。
君莫晓时不时百忙中看一眼,一眼比一眼神情惊叹。
文臻除了时不时喊几声宜王殿下,把锅一口口往某人身上甩实了之外,几乎没有抬头,她学厨艺十二年,学画时间也差不多,从素描开始,油彩水粉水墨工笔都学过,其中素描就学了三年,到最后学得最好的反而是3D画,研究所有个老研究员,是个技术流,不玩浪漫不提写实,就擅长画这些精细的东西,而文臻那一双眼睛,天生善于捕捉光线。理解明暗与虚实的关系,更好地解构物体,这是画好3D画的必要能力之一。
文臻有一次逗景横波,在她床底下画了一个洞,以至于景横波习惯性跳下床时崴了脚,做了一个星期坠入黑洞的噩梦。
现在,她不仅要画的好,还必须画得很快。
利害关系能够唬住地位低微的护卫兵丁,但定王府长史白天就听说已经过来迎接,能被派往皇子身边负责教导约束的属官,多半都是朝廷宿儒,地位不低,职责不同,不会像这些见识不足的底层护卫一样,遇事先虑自身。
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
一个微微苍老的声音气喘吁吁地道:“哪里?在哪里?”
笔尖落纸声响沙沙,君莫晓道:“还有一缕头发!”
那老人随即又道:“夜半入女子闺房!成何体统!”
声音又近几步。
文臻的脸几乎趴到纸上,乍看像在和纸上画接吻一样。
君莫晓,“眼珠子,眼珠子!”
燕绝呻吟一声,似乎要悠悠转醒,闻近檀默不作声,操起竹枕砍在他后颈上。
君莫晓:“……”
有人急道:“哎呀杨老,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计较这个,等把咱们殿下救回来您尽管骂!”
闻近檀:“这里,这里,贴这里合适!半明半暗!”
君莫晓,“哎呀我看这画总想着拔剑应战怎么办!”
“砰。”
门板撞在墙壁上轰然巨响,推门的人用了大力气以为肯定是栓着的,结果一推就开,收势不住险些栽个狗吃屎。
一双手将踹门的杨长史扶住,文臻甜甜地道:“老夫子您小心。”
君莫晓风一样卷来,把杨长史往外推,“您老别进,别进,小心被弄伤!定王殿下没事了,我马上就把他扶出来!”
君莫晓的手劲很大,那老头踉跄后退,百忙中惊鸿一瞥,就看见“宜王殿下”正立在帘幕边,半个身子在帘后,手里一把剑,正斜斜指向他。
老头子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后退,屋内一片狼藉也根本站不住脚,他退到门外,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外头围观的人也看见那“宜王殿下”,原本的半信半疑立刻成了实锤,呼啦一下往后便退。
门一关,文臻松了口气,活动活动已经酸软的手腕,君莫晓靠在门板上,长长出一口气,惊道:“累死我了……喂闻真真你画的是什么画,怎么看起来和真人一样,刚才随便瞄一眼,哗,差点我以为那剑要冲着我来了!咦这人脸熟啊,咦这不就是……”
她一抹脸上的汗,随手一指,随即一傻。
文臻头一抬,也傻了。
画呢?
帘幕犹在飘,画画不见了。
而门外,被推出去的杨老,偏生是个性子拗的,虽然看见了“宜王殿下”,也得了定王似乎没事的消息,却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忘却职责,别人都让开了等,他推不开门,就转去窗子那边,猛地推开窗子,道:“宜王殿下,您把我们殿下怎样了!”
他一推,嗤啦一声。
屋内三人头一抬,闻近檀险些尖叫,被文臻一把捂住嘴。
画!
画忽然出现在了窗户上方,老杨那一推窗,画纸便撩到了他鼻子尖。
老杨只觉得额头上有什么白乎乎的东西飘啊飘,下意识抬头去看,文臻忽然扑了过去,大叫:“这位老先生你扯到我里衣了!”
循规守矩的老夫子,惊得立即缩手关窗。砰一声关上窗才站在原地发傻——还隔着三尺远呢,能扯到里衣?
他站了一会,将刚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疑窦丛生,脸色慢慢沉下。
半晌喝道:“来人,将这屋子围住,派一批好手,直接进门!”
一个护卫头领愕然道:“宜王殿下在里面,这个……咱们还是等几位姑娘把定王殿下扶出来吧,听那话音殿下没有大碍……”
老头发疯了吗?
哪怕定王殿下醒着,也未见得愿意招惹宜王殿下,何必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去!”
外头杂沓脚步声起,文臻苦笑——功亏一篑。
时间已经来不及再容她纵横捭阖,轰隆一声,门被撞开。
烟尘弥漫里,文臻闭眼大喊,“哥哥我错了,画画送给你!”
杨长史一眼看清屋内果然无人,大怒,“给我拿——”“一副不够。”一个声音忽然道。
杨长史张大的嘴猛然一顿,一时不知道是该张得更大一些好呢还是赶紧闭上好?
“你要几幅有几幅!”文臻接得飞快,“横的竖的飘的爬的躺的裸的想要画怎的就怎的!”
第四十八章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看多了也就那样。”
“还有好吃的!蒸的煮的炸的煎的麻辣烫锅贴生煎小馄饨花甲鸡爪爱马仕炒饭无锡酱排骨德州扒鸡扬州干丝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满汉全席蛋糕面包雪媚娘!”
“雪媚娘听起来不错。”
“那玩意现在缺材料,这样吧,他们走了我给你做扬州炒饭。”
屋子里,忽然出现,正漫不经心卷着一卷画纸的燕绥,眼光一掠杨长史,“听见了?”
老头咬牙,文臻觉得他下一个步骤应该就是死谏了。
“燕绝的口味真是越发有长进,”燕绥冲他微笑,“寡妇门都敢登,长史教导有方。”
老头咬着牙退出门去了,嘴里跟嚼了一包蚕豆似的。
燕绥慢吞吞把画卷起,自顾自坐下了,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人家闺房有什么不妥。
闺房真正的主人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含泪拖着君莫晓退避三舍。
“哥哥什么时候来的啊?吃了吗?”文臻招呼打得无比自然。
燕绥瞟她一眼,“在你大喊宜王殿下的时候。”
“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啊,”毫无愧色的文臻感叹,“老话不错,说人人就到,说鬼鬼就来。”
燕绥点头,“是啊。大妹子。”
文臻眨眨眼。
算了,跟这人口舌上讨不到好。暗搓搓骂他是鬼有什么用,一转眼她自己也鬼妹了。
还是东北籍的。
身后一声呻吟,燕绝终于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见燕绥。
他像看见鬼一样,霍然坐起,下意识伸手抹一把脸,抹出一手鲜红,他怔怔盯着自己手掌半晌,霍然起身,三两步就冲了出去。
随即文臻听到他在门外暴喝:“来人,驾车!”
呼啦啦一阵杂沓脚步来了,呼啦啦一阵杂沓脚步声去了。
卯足了全身劲儿想好如何交代的文臻,一股气儿吊在半空,感觉快要被噎死了。
这是咋了?燕绝跑这么快干什么?
文臻用一种“莫非我误打误撞你真是个鬼?”的眼神上下打量燕绥,燕绥倒一点都不奇怪,把手中画远远近近拿着瞧,似乎在揣摩这种奇异的画的画法,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他怕我趁机宰了他。”
文臻:?
又道:“还怕他自己控制不住想宰我,他又打不过我。”
文臻:??
“更怕被打成这惨样还得谢我,活活憋死。”
文臻:……
敢情那位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遇上这位三哥怎样都是自己输,干脆自认倒霉,三十六计走为上。
这苦逼孩子,之前得是吃过多少血淋淋的亏才练成这一身王八功啊。
文臻感觉自己得到了重要的点拨,醒悟的后果就是赶紧去炒扬州炒饭。
这里是距离天京最近的驿站,经常承接各地官员以及出京王公的迎来送往重任,所以规模大设施好,食材也高级,对付一个扬州炒饭不在话下,米饭、火腿、海参、鸡脯、鸭肫、虾仁、瑶柱、笋、香菇,文臻一开炒,半个驿站都被惊动了,厨房门口路过的人越来越多,等到炒饭端出来,满街的狗都在扒门。
好的厨艺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文臻的追求还要高一点,她所做的食物,必须不打滤镜也足够上美食杂志的水平,是以那一盘金黄柔润,红黄白绿诸色鲜明的炒饭端上来,就是连文臻自己都忍不住多欣赏一刻。
欣赏不能白费时间,顺便吃它个半锅。
最后除了留给君莫晓闻近檀的,只剩下浅浅能覆盖碟子底一层的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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