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妆妆的唇动了动,宋延年支起身子,见她翻了个身,长腿横过他的腰身,连同薄衾一起压在下面。
温热的小手摩挲着,寻到宋延年的脸,捧着,又微微递上樱唇,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什么,最终额头贴着宋延年的唇,沉沉睡了过去。
宋家的商船悉数驶出码头,生意做得愈发红火,随之而来的便是宋延年日渐忙碌的身影,几乎整日看不见人。
自宋永丰回来后,杜月娥心情畅快许多,又因见不着儿子,总去他们院里溜达,难免生出挑刺的习性。
这日雨后,顾妆妆捡来落地的芍药花瓣,泡在水里清洗淤泥,打算做一盒蔻丹,正捣泥的光景,门帘响,抬头,便见杜月娥穿了身墨绿色宽袖对襟衣裳,下罩月白色如意裙,低眉盯着她手里的石臼。
顾妆妆乖巧的用帕子擦了擦手,上前福身,“母亲安好。”
杜月娥抿了抿唇,也没像从前那般刺她,只是嗯了声,径直走到堂中坐下,四下逡巡一周,问,“做什么呢?”
顾妆妆回到案前,先是指了指花篓里洗净晒干的花瓣,又有条不紊的抓起几朵丢进石臼中,道,“闲来无事做做蔻丹,涂指甲的,要不然落下的花瓣怪可惜。”
“那是什么?”杜月娥从座上起身,绕到她对面,指着白玉碗里的粉末,顾妆妆瞥了眼,道,“明矾,等花瓣捣烂成泥,辅以明矾搅拌均匀,滤去渣糊,找个小瓶装起来,随用随拿。”
杜月娥半晌没声,顾妆妆忍不住补了句,“母亲喜欢吗,若是喜欢,我做完送你一瓶。”
“不必。”杜月娥拒绝的干脆,说完也觉得有些生硬,遂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用的都是柜上现成的,习惯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延年近几日...”杜月娥只说了半句,声音愈发低沉,顾妆妆停了手中动作,等她下面的话,“可有宿在房中?”
“夫君每日都宿在房中,不曾去别处。”顾妆妆吁了口气,原是她想儿子了。
岂料杜月娥脸色有些难看,“我的意思是,你嫁入宋府日子不短了,人家赵妙彤这才婚后几日,便怀上孩子。”
通常女子有孕不足三月,一般不会广而告之,顾妆妆纳闷,“母亲如何知道的?”
“那日我去她婆母处喝茶,她没管住嘴,一时高兴跟我说了。这不是重点,我问你呢,你跟延年最近同房了吗?”
顾妆妆的脸霎时绯红,见杜月娥直直盯着自己的反应,只好一边捣泥,一边点了点头,“有过。”
“什么叫有过,是一月几次?”杜月娥有些着急,也不知怎了,过了四十以后,总觉得周遭都在同她作对,尤其这个性格乖戾的儿媳。
看着是个乖巧的小白兔,实则更像狡猾的狐狸崽,怎么也寻不到她的错处。
顾妆妆的手一松,石锤掉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话该怎么接,但凡宋延年回来的早,每夜都要数次?哪里算得上一月几次?
自己的儿子,倒是不甚了解了。
顾妆妆只敢这么想着,却不敢直言答她,便悻悻的回道,“夫君很是英武。”
杜月娥闻言,蹙起眉心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最终目光落到那纤细的腰身以及弧度正好的后臀,很是不满的疑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顾妆妆咬着下唇,微微抬起眼皮,杜月娥正从香囊里往外取东西,窸窣一声,她将叠起的纸张拍在案上,语重心长道,“你也别丧气,这是我同赵妙彤婆母要的方子,她吩咐小厨房每日都炖三盏,这不,孩子便怀上了。
你也试试,若是再不成,咱们再想想旁的法子。不是我说你,延年不娶妾,那你就要担起繁衍子嗣的重担,怎么整日像个孩子一样,不往长远着想...”
“不是我...是...”她方一还嘴,便见杜月娥眼神嗖的冷了下来,门帘刷拉一掀,两人齐齐望去,顾妆妆眉心一喜,病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延年:我最近总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有小人在嚼舌根
顾妆妆:你不觉得下面凉飕飕的吗
看这里:作者还在码,周末尽量晚上再有一更,如果没有,当我没说,抱头跑
第35章 035
宋延年先是一怔, 随即下意识的瞥了眼顾妆妆,见她面上浮着可疑的红云, 并不像被刁难苛责的意思, 便稍稍放下心来, 转头对着杜月娥福礼, 道,“母亲。”
杜月娥许久没有好好打量儿子, 此番入目好似身形略瘦了些,不由叹气,“你同你父亲年轻时候一个样子, 早出晚归,忙的不见人影。
方才还同妆妆说, 有些事该抓紧了, 别本末倒置,身边有个孩子,左右是贴心的。叫厨房照着方子每日三盏炖给妆妆喝, 调理好了, 孩子也就来了。”
“什么方子?”宋延年见桌上压着一张纸,便径直走上前去, 打开后匆匆扫了一眼, 复又扔回桌上,“没用。”
“你说什么?”杜月娥没想到他会直接拂她的面,当下咬着牙跟道,“赵妙彤用了不到一月, 接着有了,妆妆都嫁到府里快一年了,连个动静也没有....”
“不是她的原因,是我的问题。”宋延年淡淡的堵了她的话,平静的眼睛望着一脸错愕的杜月娥,又重复了一遍,“是我的问题,所以母亲,你别难为她了。”
顾妆妆舔了舔唇,果然,不过让他这般直言不讳的讲出来,于颜面着实有损,可为什么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就像银子生银子,金元宝下生崽崽。
愈看他,愈觉得好,从里到外都好。
杜月娥整张脸都涨红了,气鼓鼓的憋了半天,最后愤懑难堪的拂袖而去。
顾妆妆立时从石臼前挪到宋延年身边,握上他的手,仰脸小声道,“你把母亲气坏了。”
宋延年笑,“方子上的药别乱吃,都是无知妇人求安慰的东西,我们顺其自然,不急于一时。”
顾妆妆点了点头,又听宋延年说道,“皇上设宴,遍邀城中商贾及亲眷,夫人换套衣裳,随我一同进宫。”
楚帝昏聩,虽困于一隅之地,却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再有两月便是秋税,三年来赋税一岁高于一岁,百姓苦不堪言,楚帝却将国库掏空用于满足私欲,整个皇宫布置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远远望去,犹如金银玉石堆砌而成。
与无边繁华相对应的,是百姓的怨声载道,赤贫如洗。
今日邀商贾进宫,无非为了敛财,横征暴敛不能满足他的奢靡之欲,如今竟然恬不知耻的将手伸到商贾钱袋里,委实厚颜无耻至极。
顾妆妆与宋延年从宫城侧门入,陆续看见抵达的马车在角门停滞,有些人是面熟的,宋延年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上前依次与其打过招呼,便在内侍的引领下,绕过重重拱门,入了祥云殿。
祥云殿内布置很是奢靡,金砖铺地,边角嵌着白玉莲,朵朵玲珑,金丝勾勒的花蕊栩栩如生,据传是楚帝为宠妃所建,只因她身姿玲珑,善于袖舞,在白玉莲的掩映下,舞姿愈发鲜活生动。
桌案上摆的是翡翠百合盘,碧玉兽首觞,精致的甜食装点如画,应季的果子晶莹剔透,低缓叮咚的乐声连绵不断,殿内以纯白的鲜花装饰,靡靡沉水香,融了蚀骨的五石散的气息。
宋延年落座后,便拿自己的帕子沾了水,递到顾妆妆掌心,低声道,“这味不好闻,你且忍忍。”
顾妆妆是头一遭面圣,原以为楚帝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料殿上那人身形瘦削,脸色白皙,一双眼睛生的极好,只是看人的时候,总觉掺杂着莫名的欲/望与贪婪,明昧不定的光影中,像只盯着猎物的猛兽,蠢蠢欲动。
宋延年多半时候将她挡在身侧,宫中的青梅酒甘冽可口,又不醉人,顾妆妆贪杯,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不多时,小腹便有些承受不住,遂红着小脸问,“夫君,我想净手。”
低低的声音就像小虫在耳边爬,宋延年没听清,便垂下头侧脸问,“夫人说什么?”
顾妆妆有些着急,又不敢太大声,只得凑近他的耳朵,嘀咕道,“我要如厕!”
宋延年方要起身领她去,顾妆妆连忙按住,摇头拒绝,“你告诉我便是,不必领我过去,我悄悄地去无人察觉,若是你离开,恐怕殿内都要看我。”
有个机灵的宫女附耳上前,听完宋延年的吩咐,便福身引领顾妆妆往后殿走去,祥云殿五进五出,走到第三道门的时候,便有宫女备好恭桶,顾妆妆面红耳赤的方便完,净手之后疾步低头往回走。
谁知刚从垂拱门绕出,竟一头撞进一人怀里,顾妆妆起先吓了一跳,顾不上摸撞疼的额头,只往后退着,温声道,“对不住。”
那人似低低笑着,也不言语,顾妆妆便微微抬了下眼皮,目光所及是金线勾勒的华服,她沿着衣领往上一瞧,登时吓出一身汗来。
面前之人正是本该在殿内饮酒的圣上,他眯着眼睛,虚空的手停在原处,少顷又很是悠闲的背到身后。
“你是宋卿的夫人?”
顾妆妆福身行礼,恭敬的回道,“是,民妇唐突,冲撞了圣上,还请圣上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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