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他的伯乐,把他从清冷的梅苑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但他亦十分清楚,姜祎为人善良真挚,并不只是待他一个人这样好。对她的同窗、她的弟弟,还有平民百姓,她都很温柔。他远远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疯魔。
想要入朝为官是为了报答她么?好像是,但又好像,存了那么一点想要站到更高处,更接近她一点的意思。
他无法否认,在挑灯夜读的无数寒夜,他幻想过站在朝堂之上,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辅佐她成为一代明君、令她青史留名的贤臣。
如今听到苏玔说,也许她将来身边会有很多男人,仅仅是想象到这样的画面,就他的心里非常不快。
从小接受圣贤教育洗礼的苏珩没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若说只是单纯的君臣之情,他便没法解释,那股从心底腾起的强烈的念头,令他觉得既羞愧,又不想摆脱。
想要独占她。
想要她的好都给他一个人,不给别人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一个美妆博主转行成美食博主的心酸历程。
第32章 暗涌
永寿元年九月庚寅朔, 日有蚀之。
夜已三更,宫中灯大多熄了。自回廊中望向殿外,只有一片浓稠压抑的夜色。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胡明满面愁容。他提着一盏宫灯, 由鸾鸣宫向延英殿快步行去,身后是面色沉沉的姜祎。
她没有上妆, 长发都来不及梳起,身上的衣服也是匆忙中胡乱穿戴好。
踏在廊上的脚步声像是敲在人心上的警钟, 急促而不祥。
这是女皇今年第四次无故昏迷。
胡明毕竟是在宫中浸淫多年,此刻走在前面掌灯,一言不发。
姜祎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沉着冷静, 但毕竟年纪不大,念及生身母亲的安危,衣袖下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她问道:“太医请了吗, 是怎么说的?”
“回公主殿下, ”胡明向后微微躬身道,“太医是立即着人去请的, 不过奴才亦是第一时间就到鸾鸣宫去禀了殿下, 因此对太医的诊断还不知情。估摸着您到了延英殿就能知晓结果了。殿下莫要心急, 小心足下台阶。”
延英殿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当值的太医还有太医院的几位中流砥柱全来了,此刻正在外间商议。姜祎穿过外间, 直接进到内殿。
女皇已经被安置在内殿供临时休息的床榻上。跟前伺候的几名宫女皆是战战兢兢,见到姜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其中年纪比较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据母亲身边的大宫女听琴说,母亲是批完奏章准备就寝时突然昏倒的。那时已是子时, 许是陛下本就有些乏了,自案几之后走下来时,便突然跌倒在地。
而太医也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只是说陛下劳心劳神,过度损耗,给开了凝神补气的方子,尽心调养,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姜祎手中的汤匙不停地搅拌着药碗中的汤汁,来让它快点凉下来。姜褚站在一旁,一向沉着冷静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忧心忡忡。
两个人在女皇昏迷的这段日子里,轮流代为理政和侍疾,眉宇之间皆是一股疲惫之色。
姜祎已经在榻前服侍了一宿。小褚代阅完奏章后趴在案几上睡了一会儿,眼下要来替她,她则要去处理前朝遗留下来的政务。
她起身摸了摸弟弟的头,软声安抚道:“辛苦了。实在乏的话,可以再去偏殿睡一会儿,这里还有听琴守着……不要害怕,万事还有姐姐。”
姜褚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眸像小鹿一般温顺漂亮:“嗯,姐姐,我都知道,你快去吧。”
“殿下。”白术伺候姜祎梳洗更衣,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这病来得蹊跷。但不管怎么说,作为陛下的子女,您此时应该像大皇子殿下一样,多在病榻前,而不是朝堂上。”
自从女皇昏迷之后,姜祎多是夜间侍疾,白日里处理政事,而姜褚则相反。算起时长来,的确他接触朝堂的时间要更少一些,也更间接一些。
姜祎不是不明白白术的意思,她穿衣的手一顿,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但很快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面色如常道:“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政事上我同苏太傅学得多一些,理应多做一些。小褚也不会抱那样的心思。”
她还叮嘱白术:“以后若是宫里有人传这些闲话,你替我出面惩戒便是。”
姜祎坐在思政殿中代为听朝,殿下立着几位品阶较高的文武官员。
秦远站在最首,手执象笏,面色晦暗不明。
姜祎知道,自父亲一朝,相权已隐隐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趋势,而母亲登基后费尽心思与手段,才将二者勉强平衡。眼下母亲病倒,秦远手下压着不知道多少奏章,打着替皇帝分忧的旗号,根本没有呈到她眼前来。
母亲何时会醒?她尚且没有获得母亲在朝中全部心腹的支持,又能够在与秦远的对峙中支撑多久?她都不知道。
皇宫中栽植的银杏树已经渐渐变黄,一阵秋风吹出飒飒的声响。
姜祎匆匆自银杏树下行过,一片银杏树叶恰好落下枝头,她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接。
身上的秋装是去年裁的,此时穿在身上已经有些空荡荡的了。秋风顺着衣袖灌了进来,她看着掌心中边缘泛黄、已呈颓色的树叶,心中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力。
不远处宫人急促的脚步踏在石阶上,向她这边来。
“公主殿下,陛下醒了!”
女皇的确是醒了过来,但身体并没有太大的起色。
久卧病榻使她的身体变得异常虚弱,又或许是多年以来累积的疲劳于此刻爆发。姜祎坐在床沿,看着母亲发灰的脸色和瘦弱的手,破天荒地红了眼圈。
“哭什么,”女皇的声音中含着不满,“朕还没死。”
即便是在病中,女皇的作风也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调养两三日后,她便恢复了亲政。朝中自她昏迷后大半个月的积弊被一朝清除,秦远虽未遭到明面上的斥责和惩罚,但其党羽在朝中的势力却被削去了不少。
“老师,我是不是做得很差?”课程结束后,姜祎低着头在池中洗笔,犹豫许久还是嗫嚅着问道,“我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把控不住朝堂的局势。老师教给我的知识,我好像没有很好地学以致用。若不是母亲及时亲政,我恐怕……”
年轻的公主一改人前骄傲自信的模样,露出少有的沮丧神色。
苏衔礼摇了摇头:“公主已经做得十分好了。老臣所能教授的,公主已学成十之七八,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他停了下来,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只是,须知这世上绝大部分事情,尤其是为政,都不是学会书本或是先生所教授的知识就可以做成的。”
姜祎听闻心中最敬重的苏太傅多少肯定了她,心中的不安和羞愧也平息了些许,连忙追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朝堂之上,官至三品以上的臣僚,哪一个不是在官场上熬了许多年,才一点点爬到今天的位置。即使她从小接受最苛刻和优质的教育,随便哪一位臣子于人性和为官之道的把握上,仍然都要比她老辣得多。
她太年轻,还有着年轻人看待事情的天真和纯良品性,并非不够勤奋和聪明,只是还需要花漫长的时间,去这红尘中狼狈地滚一滚,打磨自己的品性。
女皇再一次病倒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深冬雪落。临近傍晚,姜祎才从议政的思政殿出来,踏着路上还未清的积雪匆匆赶向母亲的寝宫。
她的步子很急,身后的白术需要一路小跑才能够得到替她撑伞。
前方的回廊上立着一个颀长人影,待到她走近了才看清,那是许久未见的苏太傅季孙苏珩。
苏珩本立在雪中,见到素白天地间那一抹亮色从远处走来,神色一亮。
女皇病倒后,朝政之事几乎全部交给了乐平公主。
朝野之上都是奏请皇帝尽快立姜祎为储的声音,似乎她已是公认的未来皇位继承者。姜祎每日要不停地面见文武百官,间或还有趋炎附势的皇室宗亲、官家子弟,在这种多事之秋,她变得比从前在国子监里还要忙碌百倍,根本无暇见他。
他推测今日她可能会从这里经过,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才得以见她一面。
姜祎略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她最近每天都要见上百人,记下每个人的脸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难上加难。
姜祎唤他到廊下来说话。苏珩走近些,才看清她的面容,有难掩的疲惫之色,但看上去还算是精神,心下松了口气。
“我知殿下日理万机,本不该无端前来叨扰,但……思来想去,还是有一事相求。”
少年站在雪中,仰头看着她,目光中尽是澄澈明朗。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衣袖下垂下的双手是怎样紧张地握了起来。
姜祎的声音放得柔软了些,微微笑道:“你但说无妨,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
他抿了抿下唇:“明年五月便是我的及冠礼,想要请殿下到府上……替我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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