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凯厄斯若无其事的厚脸皮,已经到了我只能仰望的地步。我实在是体力,智力,不要脸都拼不过他,只能将这个哑巴亏往死里忍。
总而言之,我们度过了“相处融洽”的一天。现在的时间是夜深人静,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问题是,我继续抖,好冷。
凯厄斯对于低温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殷红的眼睛像染血的黑夜,不见光亮的深邃。金色的发丝因为湿气,凌乱地贴在他白皙的前额,脸颊边,这让他看起来有种居家的轻松。
体温低就是有这个好处,你总不能期待一块从雪地里翻出来的死石头会有气温下降的概念。
他看到我包头包脸包一身地缩到床里面,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轻抿着嘴唇,黑色的衣袍飘在他脚下。
这里就一张床,据非人类说,他们是没有睡眠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大脑都不用休息。这种高强度运转他们竟然还能永生不灭,太颠覆科学了。这么说我是不用纠结凯厄斯会来抢床。
他来到床边,脚一勾将那把黑色的椅子拖过来,直接坐下。
我被冻到有点麻木,盘着的腿还好点,搁在下颌处的双手连弯曲都能有那种刺麻的冰冻感,不是忍不了,就是有点难熬。而且随着时间的流失,会越来越熬。
凯厄斯大爷坐姿很懒散,他歪着头,也不在意自己满头湿发,用手指搁在自己唇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我,似乎在想接下来要干嘛。
毕竟我俩如此你看我不看你,水深火热话不投机绑架犯与肉票的诡异关系,还塞一屋面面相觑,这种扭成麻花辫的状态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纠结完的。
比起凯厄斯的神游状态,我因为寒冷而注意力涣散,渐渐我将目光专注在他身上。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袍子,看起来料子不错应该不透风吧,虽然有点薄但是聊胜于无。
他一点都不冷的样子,如果开口跟他借件袍子他也许不会介意?反正我现在状况就这样,除非现在就想不开去撞墙脑袋开瓢,不然注定要跟这群老不要脸的吸血鬼你看我我不看你,所以现在是能熬个几天算几天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我四处飘忽的视线不小心跟凯厄斯的红眼睛对上,立刻眼珠一斜不敢看,跟这货借衣服我果然是大脑也冻结了,这种事无论再冷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实在是掐死我都开不了口。
“你很害怕?”凯厄斯突然开口问,他轻皱起眉,语气很平淡,不像生气反而有点疑惑。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说害怕最害怕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心里跟身体都处于一个疲倦期,大起大落的情绪也需要在身体有活力的时候才能充分表现出来。我来这后身体就没有好过,不是发高烧就是断手,一开始还吓得够呛都把那点精力折腾光了。
现在只要他们不抽风做出一些毁三观的事情来,我都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抖得那么厉害只是因为我很冷。
冷到身体都无暇照顾害怕这种高调的情绪。
凯厄斯见我没第一时间回答问题,皱眉更厉害,他精致的外貌不是那种脆弱虚无的美丽,而是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可怕冷艳感。这让他每次不满的时候,表情都很具有攻击力。
“我想你对我有点误会。”凯厄斯用指尖点了下自己的眉间,将上面暴躁地皱起的痕迹抹压下去,看来他对自己一皱眉就很凶狠的表情也是清楚的。
我谨慎地瞄了他两眼,这副深夜要跟你谈心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不是这家伙的个性,难道他被喷泉水泡傻了?
“我曾经生活在克里特岛上,那算是我的出生地,我名凯厄斯-沃尔图里,而我父亲赐予的名字是凯厄斯-米诺斯,以表达对于我降生的喜悦欢乐。”凯厄斯说这些话时并不是以一种陷入回忆,充满美好过往的语气在倾诉,他的神情平和寡淡,更像是在做自我介绍。“我自小生活在王宫里,四周都是奴隶,当时我以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将所有不轨的觊觎者都打压下去,那群家伙……哼呵。”
凯厄斯嘲讽地笑了声,无论他的笑容多么有观赏度,也无法掩盖他对于弱势群体不屑一顾的鄙视情绪。
我突然很同情他口里那群,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不轨觊觎者”。
悄悄地将双手放在嘴前,哈了哈,从石头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我头有点疼。我想凯厄斯是不是夜深无聊,加上这里只有一个大活人,才索性将我当成垃圾桶又要开始嫌弃那嫌弃这。或者,他现在要嫌弃的是他的童年往事。
当信友的时候没少干,他本质其实就一个话唠。而且还是一个看谁都不顺眼,看哪都需要改造的尖酸刻薄中二者。
不过,奴隶?王位继承人?
这些词我怎么听都觉得不接地气,当然我不能期待一个老不死,据说是十九岁的小龄青年,开口就是嘻哈街舞跟台球。
“后来我继承了王位,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父亲留给了我一堆烂摊子,军队,财政,加上女人都一塌糊涂,我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将事情搞得这么乱七八糟,安纳托利亚那群蠢货都快要登岛打上来了他还在寻欢作乐。我组建了当时最大的海军部队,将他们狠狠踢出去,愚莽的侵略者,日落之处浩瀚大洋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凯厄斯说到战争,冰冷的眼睛里才开始有了光亮,像是闻到鲜血的狩猎者,他隐隐兴奋起来。
我可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将被子拢得更紧,身体很疲惫,这种环境让我睡不着觉。还有军队财政侵略者是一回事,那个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终于是鼓起十万分的勇气,颤抖着声音,很轻地问到:“你……你妻子呢?”
他口中的女人,大概是他老爸给他找到的老婆,不然我实在无法想象他老爸能给他留下什么女人,才能称为财产的。
如果你有妻子,拜托深夜快归家吧,别坐在这里恐吓我了。
“妻子?”不管我声音多像蚊子叫,他也能立刻听得一清二楚。凯厄斯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似乎我问了个很讨厌的问题。他冷漠地僵着脸,微微抬高自己的下巴,冷笑着说:“我没有妻子,她们都不配,我是最高贵的米诺斯王,我统治着整个希腊联邦,我的心不曾为任何人付出过,除了我的荣誉。它冷如硬石,地狱之火也无法让它融化温暖。”
……我无力评论,他说的是哪个时代的历史,我脑力不够用。
高贵的米诺斯王?这难道是希腊神话,下一句就算他说宙斯是他父亲我都不惊奇。
“我的臣民爱戴我,我带给了他们无数的胜利,财富,包括良好的教育。我还将周围那些国家的财产都掠夺过来,他们的统治者都是一群懦夫,没有一个人敢接受我的挑战。”凯厄斯的笑容有股压抑不下的得意洋洋,他对于胜利有狂热的执着,说的不知是哪门子猴年马月的事情,也能激起他体内的疯狂因子。
我……好同情那群住你隔壁的所谓统治者。这种自吹自擂的冷傲模样,很久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有点不习惯。
“后来我与埃及人,喜欢推销绛紫颜料的腓尼基人进行海上贸易,我在他们手里夺走了大量的财富来充实我的军队。有了最强大的海军,我必须开始训练步兵。时机在我手里,很快就能成熟,差一点我就能训练出来……”凯厄斯似乎想起什么,恨得牙痒痒的,有时候看他像是面瘫,可是情绪一起脸部表情堪拼影帝的丰富多彩。
我抖得更厉害,我想起他以前文艺的时候那信的口气,也是这种德性。问题是,我没想到真人讲述会上演,怎么办……怎么听都像YY小说,我无法代入。
凯厄斯从激烈的往事回忆里抽离回来,他不满意地咬下牙,猫磨爪子的狠劲。然后恢复平静,深思一样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表达什么。
“那时候……我还是人类,在沃尔图里这个姓氏来到我的生命里前,我已经是最强的战士,坐在最高的王位上。”他声音莫名低下去,食指有些别扭地弯起搁在自己嘴唇上,似乎想让自己的音量更低点,他的语调轻忽到接近温柔。“所以也没什么不同,我很优秀。”
最后一句,他终于有点正常人的不好意思表现,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瞪着这屋子某块碍他眼的石头。就好像他刚才说的话,夸奖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低头无声笑出来,大脑里面明明很害怕他的攻击,可是笑肌实在是不受控制,忍到我整个肩膀都在抖。
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笑,如果让凯厄斯看到以为是嘲笑,他八成会恼羞成怒。问题是他说的那些事情怎么听都像神话故事,一要让自己相信他,笑意说涌上来就涌上来。
特别是他一本正经,特别认真在强调他干了什么伟大的事迹时,那样子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边怕边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这里搞得不正常。蜡烛及墙壁上的照明火焰很暗,我没笑出声,所以凯厄斯应该不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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