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濯缨尚未接话,旁边闲着无事只能摇着折扇的石南星就颇感兴趣地问:“什么贵重东西?让我也开开眼呗。”
他之前隐约听翠珠说宫里的公主让人送了礼过来。他还挺好奇。
见小姐并未出言阻止,翠珠就兴冲冲回房抱了几个匣子过来。反正在场的也都不是外人,大家一起看看开开眼也无妨。
见那块石头跟着去凑热闹,原本不太感兴趣的谢泽也走了过去。
石南星坐在韩濯缨对面,而谢泽干脆就站在她身后。
楚国公主之女送的是一对玛瑙耳环,而宋佑安给的则是一对血沁玉手镯。
“这是六公主送的。”翠珠说着将其中一个匣子放在石桌上,“还有这个,一起送过来的,说是宋三小姐给的。”
韩濯缨打开木匣,看见一只镶嵌着珠宝的匕首。她轻轻“咦”了一声,拔出匕首。
匕首出鞘,在阳光下泛起一道寒光。
谢泽在边上瞧了一眼,认出这是宫中之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看来六皇妹出手倒挺大方。
他颔首,评价一句:“不错。”
“嗯。”韩濯缨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也点了点头,重新合上匣子,让翠珠先收起来。她则又打开了宋三小姐使人送来的黑木匣子。
她心想,这拆礼物的感觉很不错,像是在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这个匣子略大一些,刚一打开,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然而里面放的并不是香囊,而是一只金光灿灿的猪型吊坠。
韩濯缨唇角微微勾起,这东西还挺有趣。
虽然不符合她的审美,但可能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偏爱这种吧。六公主给的匕首,不也是镶满珠宝吗?
她刚要伸手拿出来细看,手还没碰到,就被石南星一把攥住。
她微讶:“怎么了?”
谢泽也皱了眉:“你干什么?”
他出手迅疾,直接扼住了石南星的手腕。
石南星吃痛,快速松开手,另一只手却伸出去,将这个匣子揽过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可能是因为疼痛,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啊,我觉得这个挺有趣的,缨缨,你能不能割爱让给我啊?”
韩濯缨屏息了一瞬,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谎言:“……你都没看到,怎么知道挺有趣的?”
石南星眼珠子乱转,胡乱打量了金猪吊坠一眼,“啪”的一声将匣子扣上:“啊,我虽然没看清,但是金灿灿的,一看就不便宜。你知道,我这人最喜欢佩戴显眼的东西。”
韩濯缨的视线在他灰袍上停留了一瞬:“……你大可不必找这么奇怪的理由。”
连个玉佩都不戴,还能在脖子里挂个金坠子?
“别的也就罢了,可这是那个三妹妹送我的及笄礼。我当天就转手给你,不好吧?”韩濯缨皱眉,回头看了兄长一眼,“石头,我要是把你送给我的东西当着你的面,今天都送给我哥,你会怎么想?”
她这个类比方法,让谢泽心里有些莫名的有些不快。他们的关系跟她和这石头能一样吗?
石南星斩钉截铁地表示:“好,很好,非常好,我很乐意。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我还能拦着?”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东西送给你,不是为了让它束之高阁,而是为了表明情谊,为了让它们在正确的地方发挥正确的作用。我就不信,你会天天戴着它。还不是让翠珠给收起来?”
他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韩濯缨竟无法反驳。
他将匣子抱在两只胳膊下,似是怕被人抢走一般。他小声央求:“好缨缨,我知道你舍不得。借给我玩两天也行啊……你看我为了你,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东西……”
他这类似于撒娇的模样,让谢泽心中不适。
谢泽当即蹙眉:“好好说话,别装腔作势。”
这么油腔滑调、死皮赖脸的小子,缨缨怎么会跟他相熟的?
石南星抿了抿唇,不出声了,却仍瞅着韩濯缨,眼睛眨个不停。
他容貌并不出挑,但生了一双无辜的下垂眼,很容易激发人的怜爱之情。
然而谢泽看得窝火,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你这是做什么?”
学小儿行径撒娇乞怜?
见石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兄长又有些不快,韩濯缨忙打圆场:“行了行了,那你先拿去。小心点,可别弄丢了。”
礼物重在心意,反正兰兰的这个情,她领了。再僵持下去,只怕兄长要和石头闹得不愉快。
石南星喜出望外:“你放心,绝对好好保管。”
韩濯缨轻轻“嗯”了一声,让翠珠将剩下的几样东西给收起来。
她瞥一眼石头,只见他将装有金猪吊坠的木匣牢牢抱在怀里。她无奈之余,又有些不解。
虽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看仔细,但也能看出这吊坠做工一般,还略微有些粗糙,只是个头大一些、分量足一些。她甚至怀疑兰兰把它送给她,是变着法子给她送金子的。怎么偏偏就合了石头的眼缘、巴巴地非要借走不可?
她总觉得这事儿里透着古怪,不过转念一想,她与石头相识多年,知道此人行事向来跟随本心,不拘小节。
所以,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
石南星达成所愿,满面笑容。
韩濯缨则回头看看面色沉沉的兄长,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哥,你跟我来一下。”
谢泽垂眸看了她一眼,默默待她起身,随她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
此地只有他们二人。
韩濯缨才道:“哥,你昨晚说的话,我有记得。只是你也看到了,石头这个人一向热情。我们想保持距离还是很难的。”
谢泽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冷不丁问:“你对他没别的想法吧?”
“什么?”韩濯缨没听明白。
谢泽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是说,你对他,没男女之情吧?”
这个问题梗在他心里有一会儿了,但骤然问出口后,他心头又浮上一些悔意,他怎么就直接问出来了呢?
万一她本来没这想法,经他这么一问,反而又有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韩濯缨怔了一瞬,继而轻笑出声,“我们是好朋友,他在我心里就跟翠珠差不多啊。”
少女的回答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谢泽心头不知何时聚起的乌云。他冷眸微眯,唇角轻扬:“嗯,很好。”
这才对嘛,这个石头明显是靠不住的。
韩濯缨略一思忖,又道:“哥,我认为男女之事可以不那么着急,我现在教公主习武,我还想多教两年呢。所以你也别急着催我嫁人。”
今日来的女客中,就有人跟她说,长兄如父,她的婚事将来或许要兄长做主。
她觉得还是提前跟他打声招呼表明想法比较好,也省得他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帮她议亲。真定下来了,再反悔可就麻烦了。
她如今被尊为女傅,教导公主的同时,也能得到不少的报酬。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靠自己本事吃饭,她感觉比每日待在家中要舒心得多。
谢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惊讶之余,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欢喜。
他唇角不自觉弯起:“嗯,可以,我觉得你这想法很好。”
韩濯缨悄然松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并不反对呢。
这样最好,她认他当兄长,是想彼此都多个依靠,可不是为了多一个束缚。
他们两人说着话,而那厢石南星却将匣子打开,又认真看了看。
金猪外面果真有一层极浅的粉末。
他也不动手,只低头轻嗅。
淡淡的香味让他双眉紧蹙,收敛了笑意。
看见翠珠过来,石南星重新合上匣子,塞入袖中。
翠珠白了他一眼:“还看呢。”
石南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似是漫不经心地问:“翠珠啊,你们家小姐现如今跟侯府那边联系还多吗?”
“不多。”翠珠怏怏不乐。
小姐当时几乎相当于是被赶出来的。
石南星不解:“那怎么大公子和三小姐都让人送及笄礼过来?”
“大公子后来悄悄来过两次,至于三小姐。我们小姐不是在宫里做女傅吗?她教导公主习武,三小姐跟着公主一起的啊。”
石南星了然:“原来如此,我说呢。”他一晃折扇:“那,你们小姐和三小姐关系不好吧?你们小姐肯定是个严厉的师傅。”
“你胡说什么?”翠珠瞪了他一眼,“我们小姐怎么严厉了?谁跟你说我们小姐和三小姐关系不好?要是关系不好,三小姐能让人送东西过来?这东西还好到被你抢了去?”
石南星“啧”了一声:“谁说我是抢,我这是借。缨缨都没说话,你嘀咕什么?”
翠珠凶巴巴地做个鬼脸,反唇相讥:“你以为小姐愿意,还不是你死皮赖脸?臭石头。”
从小一起长大,她可一点都不怕这个小石神医。
石南星作势就要拿扇子敲她,忽听一阵脚步声。
他站起身,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走来的韩家兄妹,清了清嗓子:“韩大哥,缨缨,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