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汪印出现在岭南道的之后,这些南库的官员仍旧如此丧心病狂,还在疯狂地杀戮着南库的工匠,想尽办法捂住南库的真相。
如果没有那六个老工匠慷慨赴死,如果没有何工匠查探秘密、没有其不畏死当众说出来,那么,被埋在这里的白骨尸体就不会被发现!
或许,本座这一次南下督查,还是像以往一样,只揪出一些小事小错而已。
想到这里,汪印心中震荡,脸上寒霜越甚,这既是对南库官员的震怒,也是对自己的震怒!
在他督查的南库,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想着缇事厂耳目遍布天下,重中之重的南库,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现在,缇骑调查所得、这个尸体深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冶炼司的工匠们,在听到唐玉所说的话语之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一个老工匠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我说……我说改进铸造秘方的事情……”
这些工匠开了口,那么冶炼司、矿藏司这两年的投入与产出,那么南库官员这里的贪墨,当中的数目就会渐渐浮出水面了。
听罢这些工匠的话语后,汪印深深吸了一口气,狠声说道:“给本座查!南库二十四司的情况都要查一遍!绝不能有任何遗漏!”
方衍和董坤作为南库的实际总管,也牵涉进这些事情里面,光是一个冶炼司,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多的状况。
很有可能,整个南库自上而下都牵涉进其中,不然,绝对不瞒不住缇骑的耳目!
接下来缇骑所查,便印证了汪印的猜想。
整个南库的官员,自上而下,包括实际总管南库的方衍和董坤,都直接参与或者间接牵涉到冶炼司贪墨里面!
这些官员当中,有繁衍和董坤这种授意隐瞒的,有冶炼司主簿这种直接操作的;
更多的,则是像矿藏司主播这种把这些事情看在眼内,却畏惧镇国公府权势权力,而选择明哲保身,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些官员并没有从南库中得到什么利益,却也没有损失南库的利益,他们只是不想南库有什么动荡,只是想保持自己在南库的位置。
因为各种各样的考虑和利益,在每次缇事厂督查的时候,这些官员都保持了沉默,还有的故意遮瞒,营造出南库一切都正常不已的假象。
为了取信缇事厂,这些官员还故意弄出一些小错小失来,以迷惑缇事厂。
毕竟,南库这么大的结构,就算监管再严密,也会出现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不大不小,并不影响南库的真正运行,也没有影响这些官员从南库中得到真正的利益。
当这个南库官员选择都隐瞒的时候,就算缇事厂督查再审慎,也无能为力。
很不幸,在事情发生之后,在汪印第一次督查的时候,被瞒骗了过去。
汪印还记得,上一次他督查,是由虞诞芝和虞师放陪同的,彼时虞诞芝虽然老迈,但精神尚可,对虞诞芝这样的人,他感到放心。
哪里知道,从这个时候开始,虞诞芝就将南库的绝大部分的权力交给儿子虞师放了。
正是在虞师放的治理下,南库才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
虽然从缇骑所查探到的、从南库官员的招供来说,并没涉虞师放放这个人,但是南库自上而下的官员都牵进其中,是一个巨大的窝案,作为南库总管的镇国公府一系,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虞诞芝是不是清楚内幕,尚且另说;但是虞师放一定清楚,不仅清楚,甚至还是直接参与了。
毕竟,南库出现问题的时间,就是从两年多前开始的,那正巧就是虞师放掌权的日子!
第434章 糊涂
在查问过工匠、审讯过官员之后,汪印的神色就一直冷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容看着都让人生怕。
对着一旁同样脸色难看的关寒松,他这样说道:“大将军,本座欲去镇国公府一趟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势必要镇国公府给一个交代了!
关寒松静默不语,本就黝黑的脸色显得阴沉不已,可见心情极差。
冶炼司的内情、矿藏的贪腐,最后成了南库窝案。
这个真相,远远超出了关寒松的预料。
他无法想象虞诞芝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更无法想象其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修书让他不要出兵。
老将军,真的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吗?
如果知道了这些,还做了这些事,那么,那么……
关寒松神色颓然地拱手道:“督主,本将就不去镇国公府了……”
汪印点点头,关寒松与虞诞芝有密切的联系和深刻交情,不去也是件好事。
他正想离开,忽而听到关寒松这样说道:“督主,老将军带着精兵前来南库,只是一时糊涂而已,还望……督主体恤这一点。”
关寒松心里乱糟糟的,明知道镇国公府在这事上不会无辜,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求情了。
他不相信,更准确地说他不希望老将军是这样的人……
汪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道:“虞总管是不是一时糊涂,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说别的,和关寒松不愿意接受现实不同,他认为虞诞芝这种种举动不是糊涂了。
他反而觉得,虞诞芝十分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虞诞芝的为人行事,汪印并非不清楚,他不相信虞诞芝会贪图南库的财富,但是其还是带着兵马前来南库,试图捂住南库真相,这就是事实。
不管虞诞芝为何这么做,他都要去镇国公府一趟,去将虞师放带回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他来到镇国公府的时候,距离虞诞芝带兵前去南库山坳到已经过了两天。
两天的时间,就能查出南库的窝案,这已经是缇骑们日夜不休审问的结果。
当然,现在南库窝案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最顶层的镇国公府还没有审问。
这些审问,缇骑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必须由汪印自己来问。
知道汪印到来,虞诞芝很快就出迎了,没有任何为难阻拦,将汪印并缇骑直接带入了府中。
在听到汪印的说话后,虞诞芝露出了沉痛的表情,说道:“老夫失察了!南库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可见钱财动人心!汪督主一定要好好处理这些官员,我们镇国公府也会引以为戒,以后定会好好管南库这些官员。”
听了这些明显处身事外的话语,汪印笑了笑,只道:“虞总管说的是,本座此来,就是为了查清楚所有事情的,本座知道最近都是虞师放总管南库,还是请他出来吧。”
虞诞芝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回道:“汪督主,实不相瞒,关于此事,是一件家丑。老夫正想向督主大人说明,请督主大人秉公办理。”
他脸色变了几变,显然心中挣扎踌躇,最终还是说道:“老夫那不肖子的舅兄竟然有份!他利用了老夫不肖子的身份和地位,与方衍、董坤等官员勾结,才酿下了这样的祸事。老夫……老夫也深感愧疚痛心,实在对不起皇上所付啊!”
汪印神色未变,只是周身的寒意更冷了几分,他淡淡说道:“然则,虞总管的意思是,这些事情虞师放都不知道了?”
虞诞芝光凭着这几句话就想让虞师放脱身,会不会太轻巧了?
他丝毫不理会虞诞芝脸上的为难,直接说道:“虞总管,本座此来,是要带走虞师放查问的,虞总管无需多言,南库真相,本座定会让其昭然。”
谁知,虞诞芝竟说道:“汪督主,不巧的是,老夫不肖子现在被他舅兄打伤了,连起身都不能够,怕是不能让汪督主带走了。”
他冷冷看向了汪印,将自己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清楚。
那就是:绝对不让汪印将儿子带走!
虞诞芝眼神阴冷,相比之下,汪印就显得平静多了。
“南库现在是什么情况,虞总管不会不清楚吧?不管虞师放是受了重伤还是怎么样了,本座都要将他带走,还请虞总管体谅。”汪印这样说道,无视了虞诞芝的阴冷。
本来他应该带走虞诞芝才是,不过他不愿意让这位老将军太过难堪,看在过往的功绩上,他会给其一个体面的台阶下来。
显然,虞诞芝压根就看不出汪督主所给的“台阶”。
他仍是冷冷道:“汪督主所说的事情,老夫都已清楚,老夫身为镇国公,已将南库一切禀明了皇上。皇上的谕令想必很快就到来,汪督主何不等待几日?到时候南库这里的处置,皇上自有安排。”
虞诞芝这么说,明摆着是要以镇国公府的身份来凌人了,而且还抬出了皇上来压迫好汪印。
如果汪印能够受别人的胁迫,那么他就不是汪印了。
一想到南库边上的白骨腐尸,汪印不想再有任何等待忍耐,莫说是几天的时间了。
更何况……虞诞芝胆敢将皇上抬出来,想必是有所倚仗的。
谕令会是什么,皇上会如何处置南库,这些汪印不知道,也不想猜测,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