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说得极是,子嗣也是一种福气来的。绅儿现在有了身孕,许就是因为行善积德,这就是好福报了,不然哪里会有身孕,二婶说是不是?”
她笑盈盈的,脸上是一副受教听训的样子。
“……”徐氏窒了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纭姐儿的话语听起来没有什么,可是徐氏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纭姐儿这副样子,她也不好再冷眼沉声说什么话了。
倒是叶绥,抬头淡淡朝叶纭看了一眼。
二伯娘没有听出叶纭话语中的深意,她却一听就透了。
行善积福才有了身孕,岂不是指她没有身孕,是作孽太多没有福报之果?
不过,叶纭说得也没有错。
前世折在她手上的人命,不算顾家嫡枝这些血海深仇的,也数不清了。
她还记得,韦皇后曾指着她,眼中淬毒地诅咒:“叶绥,你下一辈子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本宫就在地下看着,看着你的报应!”
如果说没有子嗣也是一种报应的话,那么她现在是受到报应了。
不过,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叶纭说的对,子嗣也是一种福分,前世她就没有这个福分,今生就更不会强求了。
嫁给大人之后,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也不觉得有任何遗憾痛苦。
现在叶纭和叶绅拿身孕的事情来刺她,想她痛苦难受。——不好意思,定要叫她们失望了!
叶纭在闺阁之中有“笔落惊风雨的”的赞誉,叶绅在京兆闺学之时也深得先生赞赏的,怎么这两个人的行事越来越糊涂了?
她们连敌人的爱憎喜恶都不了解,怎能能够让敌人痛苦难受呢?
嗯,我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叶绥点了点头,笑道:“大姐姐说得没错,子嗣就是一种福分。想来唐家姑爷就是个极有福分的人,现在他的庶长子也快五岁了吧?如此正好,五姐姐生下的孩子正好有了兄长作为玩伴了。”
听了此话,叶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觉得就像针刺在心里似的。
可不是吗?她刚嫁给唐守静的时候,其已经有了一个三岁多的庶长子了!
叶绅觉得自己被人毫不留情地狠狠刮了一巴,抚摸着肚子的动作便停住了,脸色阴沉得吓人
就连叶纭脸上的笑意也顿了顿,神色不善地看了叶绥一眼。
绅儿是有身孕的人,叶绥怎么能在她去面前挑这些痛脚?
可恨!可恨!
叶绥却没有理会叶纭不善的神色,吃亏受委屈一向不是她的风格,就许叶绅来刺她,就不许她反击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是这样叶纭叶绅两姐妹就受不了?还早着呢!
下一刻,叶绥开口继续开口了,语气带着担心:“大姐姐,我听说大伯娘身子不大好了,两位姐姐可得赶紧去佛堂看一看,说不定……大伯娘真见不到小外孙的出生了。”
“你——好毒!”叶绅再也忍受不住,腾地站了起来。
她死死看着叶绥,眼中有着刻骨的恨意和怒火。
叶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同样盯着叶绥,紧抿着嘴唇。
随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了徐氏,努力挤出笑意:“二绅,您看着大过年的……”
叶绥分明是在诅咒娘亲死啊!这还是年初,这心也太毒了!
谁知,徐氏也担心地说道:“都是一家人,姐妹之间闲话几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绥姐儿说得对,大嫂的身子的确不太好了,你们赶紧去佛堂看看吧。”
她明白叶纭话语的意思,可是现在她只想将叶纭、叶绅赶出去,哪里会为了她们训斥叶绥?
先撩者贱啊!
第394章 恨毒
叶绅离开二房的时候,胸口剧烈起伏着,极为不甘地说道:“姐姐,那叶绥欺人太甚了!我不能忍啊!”
叶纭看了叶绅一眼,冷声说道:“不能忍也要忍!叶绥现在是督主夫人,你想做什么?况且,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平安健康地诞下一个儿子,如此才能让叶绥难受。你难道忘记自己受的苦了?“
听了这些话,叶绅满腹的怒火和不甘都渐渐冷却了下来,随即咬咬牙道:“姐姐说得没有错,我都听姐姐的。”
她哪里会不记得自己所受过的苦楚?太记得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记得,自己是怎样对这婆婆妯娌陪着笑脸的,她记得,自己是如何低眉顺眼讨好相公的……
为了有孕,她还忍着羞耻,向那些低贱的妓子们学习房中术,以吸引自己的相公!
为了在临川侯府站稳脚跟,叶绅已经豁出去了。
现在她终于有了身孕,在临川侯府也渐渐得到尊重,才会想趁着叶家家宴的时候让叶绥难受,谁知却被叶绥气了回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平静。
她已经有了身孕,可是叶绥永远都不会有。
这就是她比叶绥强的地方!
虽则叶绥面上死死撑着,心中说不定会如何凄苦呢!
姐姐说得没有错,到时候她平安诞下儿子,这就足够让叶绥难受了,哈哈!
见到妹妹冷静下来了,叶纭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还是十分凝重。
她虽然这么劝慰叶绅,对付叶绥却没有什么把握。
且不说叶绥背后还有汪督主,就是叶绥这个人本身也不容易对付,嘴皮子厉害、行事周全,似乎没有弱点……
叶纭皱起了眉头,由叶绥想到宫中的叶绪。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生的死对头,有人天生不合的话,那么她与叶绪就是了。
明明她和叶绪没有闹过什么矛盾,但是她就是见不得叶绪好,若是叶绪过得好了,她就是抓心挠肝,浑身都不舒坦。
人生在世,当然要自己活得舒坦。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好让叶绪她们活得不舒坦了!
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叶纭这样想着,边与叶绅踏进了佛堂。
一闻到佛堂檀香中隐隐夹带着的腥臭,这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从她们内心来说,实在不想来到佛堂这里。只是,她们的父亲也说了,母亲没剩下多少日子了,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姐姐,我能不能不进去,我怕……”叶绅拉了拉叶纭的衣衫,神色充满了畏惧,眼中还藏着一丝嫌弃。
母亲那张被毁掉的脸,叶绅实在没有勇气去看,每次都会让她忍不住惊叫出来,也会连着做几天噩梦。
现在她是有身孕的人,身子正是最重要的时候,受了惊吓又做噩梦的话,那会不会影响胎儿?
“……”叶纭没有说话了,其实她也不愿意进去。
可是朱氏毕竟是她们的母亲,她病得如此严重,她们怎么能够不进去呢?
“走吧,绅儿。至多你低下头,不看母亲便是。”叶纭这样说道,心里打定主意自己也是这样做。
“可是……可是……”叶绅仍诺诺,还是想拒绝进去。
就是不看向母亲,房间里面的腥臭也让人受不了啊,总忍不住会想起那副可怖的脸容。
她畏缩地说道:“姐姐,母亲最疼爱我们,就是我们不进去,母亲也不会怪罪的……我还是进去吧。”
看见了叶纭有些冷的目光,她最后改了口。
母亲已经不行了,再没有女性长辈来提点她来支撑她了。幸好,还有同胞姐姐在扶持她,在为她出谋划策,她绝对不能令姐姐生厌了。
听到叶绅的话语,叶纭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房间,随即屏住鼻子,低声唤到:“母亲,女儿来看望您了。”
朱氏已经起不来了,她病得迷迷糊糊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却依稀能听明叶纭的话语,顿时眼睛发光地说道:“是纭儿,绅儿来了吗?为娘……好好……看看……”
她似乎想挣扎着起来,可是身子根本动不了,就连两手都只是抬了抬,便无力地放下了。
此时,她身边没有伺候的下人,叶纭和叶绅根本就没有看向她,也没有上前将她扶起来。
“扶我……起来,娘亲……见见你们。”朱氏说得很缓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好一会儿才将话语说完整。
叶纭和叶绅站得远远的,哪里想伸手搀扶着她?
闻言,叶纭只是上前一步,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微微避开眼,柔声说道:“母亲,大夫说了您不宜移动,我们就站在这里,您好好看吧。”
叶绅也上前了一步,却是半掩藏在叶纭身后,低垂着头,眼睛只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努力忽略窜进鼻端的腥臭,压抑住夺门而出的冲动。
朱氏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眼皮仍旧耷拉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楚,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好……好……纭儿绅儿好……”
随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纭儿,绅儿……”
叶纭被这突然高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几步。
她看着似乎用尽力气的母亲朱氏,不知为何,泪水突然间就涌了出来。
“娘亲……”叶纭喃喃唤道,声音不住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