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汪印看向永昭帝,恭敬地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当年设立缇事厂的时候,臣说过的有关密令的话语吗?”
永昭帝点了点头,终于记得先前闪过脑中的是什么了。
这个“令”字,汪印是对他说过的!
永昭帝记得了,当初成立缇事厂的时候,他曾经笑说道:“缇事厂乃朕的耳目心腹,爱卿可不能让这被人用去。”
在缇事厂成立之后,他给了缇事厂很大的权力,还曾有一度赋予汪印“先暂后奏”的特权。
那时候,他那些皇兄弟们还在朝中蹦跶,见到缇事厂如此权重之后,明里在拉拢汪印,暗里则往缇事厂塞细作,以方便在缇事厂打探消息。
当时他根基未稳,曾听臣下说起过这些皇兄弟的小动作,便将汪印找来,说了上面这一番话。
他想想,汪印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多少还是有印象的,汪印答道:“皇上请放心,微臣的心腹亲信、真正得用的人,都会好在左肩火烙一个‘令’字,请皇上放心!”
这些话,既是汪印在表忠心,也是一种甄别细作的办法。
当时他听了,只是笑笑说道:“爱卿此办法甚好。不过此法一旦被别人知道,也很容易作假。此事就算了吧。”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的确是不放心皇兄弟的动作,但更多的还是君臣笑谈而已。
那时候,汪印刚将他从敌营里救出来不久,他既然打重用庸汪印,就不会真的怀疑汪印。
况且,汪印为了他,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他根本不会怀疑汪印的忠心。
十几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这个事情。
若不是缇骑身上真的火烙了“令”字,若不是汪印刻意提起,他根本不会想起这事。
他不曾想到,他以为的君臣笑谈,汪印竟然会当真,真的就是这么做了。
他仔细看着那缇骑身上刻着的“令”字,其上的火烙痕迹已经颇浅了,可见烙上去已有不少念头了。
若不是发生了行刺这个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些缇骑身上还烙上了“令”字。
换言之,汪印真正的心腹亲信,真正会用的人,他的肩膀一定会有个“令”字!
可是,这个黑衣人身上没有……
这时,汪印看向了神色颓然的黑衣人,淡淡道:“没有想到吧?本座还做了这等防范。你们或许是缇骑,但只是混进缇事厂的细作。你说……行刺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座会交给你们做?”
他抿住了唇角,转向永昭帝,一直都十分平静淡漠的脸容略带了丝伤色,语气也带着黯然无奈:“皇上,若非还有当年的事情,那么微臣真是水洗不清了。”
这话一落,永昭帝的脸色便变了变,脸上的八字纹越发明显,眼神冷冷地看着黑衣人。
是啊,缇骑的鸣蛇服,缇骑的容貌,黑衣人言之凿凿,若非还有当年的事情,自己便会怀疑他了,那么汪印的清白……
“皇上,看来有人忌惮缇事厂在回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想尽办法铲除我这个督主。”汪印再补充了这么一句。
事情既然不是他指使的,那么黑衣人这样往他身上泼污水,无非就是想将他从缇事厂拉下来。
也就是说,汪印碍着了背后指使行刺的人,使得这人对他欲除之而后快。
缇事厂是皇上的耳目,汪印是皇上的心腹。这是有人想把皇上的心腹耳目除掉,让皇上做一个眼盲耳聋的人啊!
永昭帝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更冷了。
因为,他的确中计了。
在知道黑衣人中有缇骑之后,他便忍不住怀疑汪印了。
不然,也不会在周云川之后,令汪印开口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听到汪印的解释,就是因为他已经对汪印怀疑了。
他的心思,完全落在了背后设计这一场行刺的人手中,还利用他这种心思,借他的手来铲除汪印。
汪印说得没错,这是栽赃嫁祸,这就是栽赃嫁祸!
永昭帝看向了黑衣人,难看的神色变成了凛冽杀意,下令道:“给朕用刑,无所不极,朕要听到他说实话!”
黑衣人林声被眼前的变故震住了,心中一片慌乱,根本无法回过神来。
待听到永昭帝这个命令,他仍在垂死挣扎:“皇上,我说的就是实话,指使我来办事的人,就是厂公啊!”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了。
再情真意切的话语,再生动逼真的演技,在实际的证据面前都像泡沫,一戳就破了。
但这个时候,已沉默很久的周云川再次开口了:“督主大人算无遗策,既然准备了有密令的人,自然也会有无密令的人,真相究竟是怎样,谁知道呢?”
这话,让与帐内的气氛再一次沉寂下来。
是啊,汪印既然知道有密令一事,那么派去的人,当然不会烙印密令。
这么的话……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非是在场的官员是墙头草,旁人说什么信什么,而是这一场刺杀真的匪夷所思,因为刺客当中有缇骑,也有缇骑役长。
各执一词,每个可能都会有。
听了周云川的话语,汪印朝他看了过来,他半眯着狭长眉眼,似乎对周云川有说不出的兴趣。
下一刻,汪印开口了:“周大人,本来你知机地躲在一旁,本座还不会这么快就想起你的。既然你主动跳了出来,那么事情就简单了。真正贼喊捉贼的人,不是周大人你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349章 物证
周云川心里一惊,心跳不由得加块了,脸上却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一甩袖子说道:“汪督主,你这么说,简直欺人太甚!”
他涨红了脸,愤恨地说道:“本官知道汪督主权倾朝野,然而涉及皇上安危,本官却不得不问了。莫非质疑汪督主的人都与行刺事有关?请汪督主不要再故弄玄虚,将所有人玩弄在掌间!”
汪印上下打量着他,还鼓了鼓手掌,赞叹佩服他的勇气,继续道:“本座真是佩服周大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临危不乱。然而,再不乱也掩饰不了事实。行刺的真相如何,周大人不是最清楚吗?”
周云川嗤笑了一声,立刻反驳道:“荒谬!本官怎么会知道呢?”
汪印露出了怀疑的眼神,拉长了声音说道:“是吗?那么,缇骑怎么会看见这个黑衣人人从大人营帐里走出来?”
他看向众人:“若不然,大家以为怎么会捉到这个人?因为缇骑盯着他已经很久了!”
略嫌话语不够说服力似的,他补充说道:“魏离弦副将军想必对这一切十分清楚。”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魏离弦。
魏副将军也知道得十分清楚?这怎么说?
简靖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魏离弦,事情始末究竟如何?速速道来!”
魏离弦脸色露出了一丝羞愧,随即站出来道:“没错,末将之所以会与缇骑一起捉住这个黑衣人,就是因为在行刺暴露之前,末将随着缇骑追赶这个黑衣人去了。”
想了想,魏离弦补充道:“不过,末将只在周大人营帐附近追上缇骑,并没有人亲眼看见黑衣人进入周大人的营帐。“
听了魏离弦的护院,周云川心里一松,脸上带着愤怒:“那个时候本官早已经歇下,怎么会与黑衣人在本官营帐?荒谬!汪督主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行刺皇上,也不要将污水往本官身上泼!”
他语气凛然,明明白白指向汪印含血喷人。
汪印不怒反笑,说道:“周大人,本座行事,可不想你们这样空口白牙。本座既说了这个黑衣人是从周大人营帐中出来,就一定会有真凭实据。”
听了这话,周云川原本松下的心瞬间又升了起来,脸上却故作镇定,大声说道:“那么,就请汪督主将证据拿出来吧!”
他就不信,汪印真有什么证据,必定是在诈他的!
汪印笑了,淡淡道:“周大人不必着急,证据立刻就上来了。人或许会造假说谎,死物却是不会的。呈上来吧!”
他的话才说完,就有一名缇骑上前了。
这缇骑来到那仍在垂死挣扎的黑衣人跟前,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腿一折,然后脱下了他的靴子。
只见这名缇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朝靴子上喷洒了几下。接着,让众人瞪大眼睛的一幕出现了:
这名黑衣人的靴子上,竟然出现了点点绿色!
众人还在震惊的时候,这名缇骑已走到周云川的面前,冷淡地说道:“还请周大人脱下靴子,以便查证一番。”
看到这里,大家已基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周云川的靴子同样会有点点绿色?
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下,周云川不能做任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配合这缇骑,故作愤然地将靴子脱了下来。
待靴子也出现点点绿色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惊愕不已,疑惑地问道:“汪督主,这究竟是怎回事?”
他的惊愕疑惑倒不是作假,因为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何他的鞋子上会有点点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