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长盛帝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朕知道你楚家一门忠烈,把你留在京中也是想着边境太苦了。你父亲战死沙场,朕总不能再让他的一双儿女全在军中吃沙子吧。
朕知道你楚家一门忠烈……你父亲战死沙场……
“呵……一门忠烈。”楚月兮从梦中惊醒,窝在床上呆坐了许久,喃喃自语道:“什么满门忠烈……楚家才是让你夜不能寐的根源……”
良久,楚月兮解开腰间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了那枚楚天和临终前交到她手里的帅印,突然就满心委屈——驰骋沙场不曾怕过的大将军捧着帅印,在无人的深夜哭的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几日后的朝会上,几个大臣在温子酌的授意下,旁敲侧击地向长盛帝提了沧澜一事,希望他能早做打算,谁知长盛帝大手一挥,道:“西境有定西军守着,那就是铜墙铁壁,任他沧澜如何动作,也妄想动我九夜一块土地。”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最终只得退回队列中站好。
就在长盛帝准备退朝的前一刻,连深站出来给他添堵了,“父皇,沧澜之事儿臣也有所耳闻,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还请父皇三思。”
长盛帝瞪了连深一眼,而后问道:“楚将军今天怎么一言不发,说说你怎么看?”
“臣以为……”被点了名的楚月兮慢悠悠走出队伍,在连深斜后方站好,道:“不可不妨。”
“定西军并非常胜之军,西境也不是牢不可破,皇上万不可掉以轻心。”楚月兮几句话打破了“铜墙铁壁”之说,而后不咸不淡地分析道:“张陵将军虽是奇才,却没有实战经验,西境如果开战,臣以为,胜算不大。”
“楚将军,”长盛帝闻言脸色黑了几层,怒斥道:“你是不是觉得西境除了你,就没有能用的人了?”
“臣不敢。”楚月兮乖乖往地上一跪,“皇上问臣的想法,臣只是就事论事,若是因此惹皇上不快,臣甘愿受罚。”
对于楚月兮这种知进知退的态度,长盛帝表示分外恼火,罚她吧,话是自己问的;不罚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楚月兮所言,句句都是大实话,长盛帝沉着脸端坐良久,下了道圣旨:箐王连翊一时糊涂犯下错事,为彰显律法公平,罚去西境戍边,守护九夜安稳,无召不得回京。
满朝文武都被长盛帝这个荒唐的决定惊呆了,立在原地目送他拂袖离去。
虽说连翊前些年掌管着东境兵马,但是东边安静了几十年了,他在军中不过就是每日练练兵,巡巡营罢了,若是说实战,只怕还比不上张陵。
长盛帝这道圣旨虽然说的不明白,但是大家都知道其中深意——定西军交给箐王。
“九夜沧澜之间短时间内必有一战,皇上此时把定西军交给箐王,这不是……这不是胡闹吗!”兵部尚书李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这话该不该说,狠狠一跺脚,眉头紧锁。
有人跟着附和,“是啊,楚将军,你说句话啊,一旦开战,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尚书,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楚月兮神态自若地站起来,目光扫过一圈人,道:“该说的我刚刚已经说了,皇上金口玉言,诸位以为我还能说什么?”
李文也哑了火:“这……”
“诸位放心,这不是还没打起来吗?”楚月兮拍了拍李文的肩,在他铜铃般大眼睛的注视下,转身出了大殿。
连陌见状急忙追了上去,问:“你真的不管了?”
“七殿下,抗旨不遵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吧?”楚月兮稍稍顿了一下脚步,等他跟上来后,问道:“你父皇前几日在揽衣巷赏了我一套宅院,七殿下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什么?你是说父皇他……”连陌愣了愣,很快也把眼睛瞪成了李文那样的铜铃。
楚月兮见他没有继续跟着走的意思,便笑道:“等那边收拾好了,我请七殿下来玩。”
“我从前一直以为父皇只是想收回楚家的军权。”连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在楚月兮耳边低声道:“不过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一件事。”
楚月兮挑了挑眉,问:“嗯?什么?”
连深四处看了看,而后说出了一句怎么听都是大逆不道的话,他说:“多亏皇爷爷治国有方,九夜交到父皇手里这么些年,才没被他折腾完。”
楚月兮:“……”这话真像他亲儿子说的……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年轻时不这样的。”连深低着头回忆了一会儿,说:“我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父皇还跟我们说过,连家的江山有一半都是楚家打下来的,以后不管我们几个谁当了皇上,都一定要善待楚家极其后人,绝不可存丝毫疑心。”
楚月兮知道连深没必要拿这个骗她,只是挑起嘴角道:“这话听着新鲜。”
连深依旧凝眉回想着长盛帝曾经说过的话,“前几年,你哥哥临危受命去北境,干净利落地摆平了上沅。父皇还在私下夸过他,说楚大元帅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御北将军年纪轻轻就能挑起大梁。”
楚月兮听着听着就笑了,所谓权势,竟可以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原本叫嚣着想要守住的初心,不知不觉间就被打了个稀碎。
第26章
朝会过后三天,长盛帝不顾众人反对,依旧让箐王连翊领罚启程去了西境,同时下旨安王连深辅政。
至此,自听雨阁大火起,断断续续闹腾了小半年的事情告一段落,在长盛帝强势的控制下,京城再一次被粉饰太平。
长盛帝赏赐给楚月兮的宅院已经整修好了,挑了个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日子,她如约在新宅子里宴请了温子酌等人。
楚月兮前几天已经让人给他们都送了请柬去,到了设宴这一天,到的最早的竟是忙到抽不开身的安王连深。
“安王爷来的真早,皇上放你出来了?”楚月兮招手让人上了茶,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连深引进了院子里。
连深没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走了一圈,笑道:“楚将军,这新宅子一看就不是你设计的。”
这当然不是楚月兮设计的,闲下来的时间多睡一会儿都是好的,她才懒得花功夫在这上面,只不过连深居然如此肯定……
楚月兮不满地撇撇嘴,反问道:“毕竟是皇上的赏赐,我用点心也没什么奇怪的,安王爷就这么确定?”
“你看看这假山流水,那边的花花草草,还有我一路走过来,路边的竹子……温大人,你说这像是出自楚将军之手的吗?”连深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给楚月兮,最后一句话是问刚刚进来的温子酌的。
温子酌闻言很认真地看了看周围,一脸严肃道:“如此精致,不像。”
楚月兮:“……”
“行,一个个的都挺了解啊……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些都是阿词帮着布置的。”楚月兮默默叹了一口气,暗道还好是交给阿词去处理了……
不过几句话间,连陌也到了。
“怎么不见谢大人?”连陌走到桌边看了看,发现人还没齐,面带惊讶道:“我睡了个午觉,而且是睡到自然醒才过来,怎么谢大人比我还晚?”
“七殿下,你怎么这么关心谢大人?嗯?”楚月兮眼珠一转,一脸坏笑凑近他,调侃道:“阿词也没来,你怎么不问问她去哪了?”
连陌到底还小,未及弱冠,哪经得起楚月兮这么调笑,磕磕绊绊道:“我……我还没来得及问……”
“楚将军,干什么呢……”温子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大理寺这段时间都忙得很,谢大人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至于白姑娘,想必是被她家将军安排了什么任务,今天应该来不了了。”
自从长盛帝下旨彻查命案开始,大理寺上至大理寺卿谢婧宸,下到守门的侍卫,所有人分成两拨轮换,昼夜不分的已经忙了几个月了。
据说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里的人现在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半夜游荡在街上,活像一具具行尸走肉……已经有好几个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辞官不干了的。
“父皇是担心再出个樊家那样的事情,才下旨彻查的。”连深摆弄着一株长势甚好的花,道:“只不过是辛苦他们了。”
“安王爷哪儿的话,不辛苦不辛苦……谁让我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连深话刚刚说完,谢婧宸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念经似的走了进来。
楚月兮除了在朝会上,已经有段日子没见着谢婧宸了,如今一看,发现传言非虚,没忍住笑出了声,“我的天,谢大人快来坐。”
而后招呼着一旁的丫头上了酒,道:“大家随意就好,我这没那么多讲究。”
谢婧宸幽怨地看了楚月兮一眼,有气无力的晃悠到她身边坐下……开始埋头苦吃。
楚家的厨子都是楚天和当年花重金从各地找来的,几人很快分完了满满一桌子美食。
连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转头悄悄问连深,“哥,你能不能问楚将军要了这几个厨子啊?”
连深:“……”你小子可真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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