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学生帮助抗树一身轻松的王诩紧紧跟着,“先生们的书房似乎有些多。”
“先生难得,若是甲班毕业的学生愿意传道授业,自可以留下以先生助教的身份留下,每年考校,若可则三年为师。”
王诩哭笑不得,“师祖这举极善。”
只是他带着出来顺道□□,切合实际学习的学生们恐怕心也偏了。
纵然他扬名在外,也不能随手一抓就是卫鞅庞涓等人。但是为师者,桃李天下才最得宜。
羲和毫不羞愧的笑,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王诩那样的人,虽然爱开玩笑但是正经事都有盘算。为她送几个先生算什么,不过是徒弟的一点孝敬而已。
他若是想不通,就不会带上这些徒孙来了。
屋舍之间各有石亭花园作是平日休息,穿过教室楼亭便是种树的池子。王诩径直向前看去,前方是一片宽敞之地,而后是两栋偌大的屋舍。
“这处是学生们开学毕业时,全体聚合之地。往前则是我多年藏书的刻本和草药。”
“后面是药田?”
“有两亩,还有两个演武场。武艺班的学生们,大可绕着学院最外的一圈跑,再在演武场学练即可。”
想到鬼谷之中环境简朴随意,王诩自叹不如,“可惜我等来得太慢,没有帮上师傅。”
“并非如此。”羲和摇头,眼看着众人齐心协力将树竖放到挖好的土里,略微放心的皱眉,“这些屋舍的门牌牌匾全都要我一人来做,你来了正好和我分担一些。”
“如此我就去了。”
王诩有心要做,羲和吩咐了李家六兄弟的差事后带着徒弟徒孙们去先生书房去。那里由她早已准备好的木头和牌子,就等着人多帮手刻上。
羲和只想好了两句,先生书房必有一句‘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学生教舍则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可后来一想这句出自孟子。怕离得太近生出别想,最后落下一句简单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除此之外,任由鬼门师徒刻下。只有一个要求,大的牌匾刻下的字必须是小篆,其余的多多益善。
毕竟学生不能只懂一种文字,文盲的窘迫她一人享受也就足够了。
王诩和李家六兄弟抵达几日之后,鬼谷出行在外的徒弟们也都赶来。有默默无闻不见经传着,也有家喻户晓闻名遐迩者。羲和只是挂了个师祖名头,许多人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但身为长辈她只要稳坐上方自有人来拜访。
她独立设下的院长办公室也堆满了贺礼,喜得她将每人的名字身份都认真的记了下来。等到有日下山时,便不用在花钱出门住客栈了。
卫鞅的极快,他一年多前才见过师祖。闻知要设学院,连着师傅都要前去,他特意赶了车马前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还谢过了那场冬雪的丰收。
随行而来的小胡子和高个子泪眼婆娑,当着面便将这些日子卫鞅的所行所举一一告之。
这让真正传业的师傅听得津津有味,末了面无喜怒的看卫鞅一眼。在秦君颇有威望的卫鞅不敢放肆,夹着尾巴站在王诩身侧,待他离开时也紧紧跟随。
“那你们觉得卫鞅做的都不对?”
人前款款而谈的小胡子和高个子一顿,眼看着卫鞅离去后才肯低头,“左庶长并非都不对,我二人在旁见他日日铁面无私,心中唯有法字可言而常与秦国大夫们争执不一。”
“那就是不好了?”
“自然不是,田地里的农家对左庶长十分爱戴,大多百姓都拥趸支持法变。”
“这么说是好了?”
“可可左庶长的性子太过执拗,说一不二的,我二人在旁看得心惊肉跳。连着原来的不错的友人亲戚,还会唾我口水!”
小胡子说得很是委屈,他皱着脸一副苦相,“还当着各位大夫的面。”
“那口水可多了!”
高个子也是闻者伤心,两个大人们就这么跪着哭了起来。
好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人,还说不上是丢脸的事情。只是二人面容都不出挑,有心过来诉苦,哭相自然是不好看的。
这让喜欢俊俏模样的羲和看得浑身一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指节扣着高脚木桌上。
哭声戛然而止,雷声大雨点小的两双眼睛看了过来。
羲和放缓声色,苦口婆心道,“我这徒孙一心为了你们秦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事由急缓少不得得罪了人,你二人自是我信得过的,这才遣你们跟随左右。”
“可,可左庶长从不听我二人!”
“听什么,我是让你们在旁学习的!等到秦国容不下他,你们再敲他一榔头,把他搬上来寻我就是。”
羲和一副为他们思前想后,早已妥备了后生的言语,二人心中大喜,觉得如今的日子有了盼头,“好,就依先生所言敲他一榔头!”
安慰了两个大小子,羲和背手出去见余的徒孙们。不想她刚走出先生们的楼舍,便见王诩与一红色影子走近过来。
红色影子不高,是一把撑开的红簦,执簦的是个不高的垂髫稚童。他腿短,脚步缓缓的,等见到羲和后快步跑来。
王诩步子轻松向前,与稚童一般。
羲和低下头,只听……
“是太师祖么?”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很像画一个学校分布图,但是放链接什么好麻烦也莫名羞耻,唔,大家就设想很大很漂亮的学院就好了。
总觉得吧,卫鞅死的太惨了。
第71章 来到战国(二十七)
稚童人着实不高, 撑着的木簦才到羲和的腰间。
他走近来, 将木簦撑在单薄肩头后仰,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深衣装扮风尘仆仆, 衣衫裤脚也是肉眼可见的磨损, 其中还有两处利器所割之口。旧衣挂在薄弱小子的身上空荡荡的, 风自东而西都能穿过, 再绑上个木头架子就是个稻草人模样。最残破的还属脚下的鞋子, 想来长途跋涉太过艰辛,脚趾头也是不愿憋闷的露了出来。
一张饱受了一路风雨,晒得发黑的小脸瘦弱无肉,露出一双大眼珠子眨阿眨。他似乎是认真的打量着羲和, 见到羲和不否认当即便跪下来叩拜, “见过太师祖。”
辈分高到有些飘忽的羲和垂下眼眸,“小妮是你的?”
“母亲。”
依稀记得二人再见也有些年月了, 这会儿来个小豆丁说是儿子,羲和心中有些复杂, “那你应该唤我师祖。”
“白孙是我父亲。”孩子那双肖似小妮的眸子眨阿眨, 活似当年在逃难路上捡到她的样子。
一样的瘦骨嶙峋,一样的大眼珠子。
羲和禁不住捏紧了拳头,“你怎么来的?”
“是我一个叔叔送过来的。”
孩子回首, 旁人顺着看去就见一位与他差不多衣衫残破之人赶来。这位男子别着长剑,见到羲和后便跪下了下来哽噎着,“风先生,白将军与风将军……”
羲和摆手, “小妮跟了我一个姓?”
“是。”
“够了。”
羲和点头,“你路上辛苦,去洗漱一下吧。”
在旁换了一身衣裳充当学院守卫的李二灵醒上来,请那位男子先去休息。男子曾听白孙提起这位不多待见他的师祖,再看着自己一身脏乱,面颊若红的应了。
“方才我在门前见到两人,是驾着战车匆匆来的。怕来往阻碍,就先让他去停车了。”王诩在旁解释了一句,低下头来看孩子。上门求学的学生太多,虽然都是正经磕过头的徒弟,但王诩看重的是聪慧坚持的学生。
许多半途而废,或是无名学生他不认识,可这样一个抢在前面磕头认了师傅不成,又娶了他师姐的徒弟白孙,他太记得了。
此生难得只一回。
如今看到白孙之子赶来,王诩抿着唇没有多说。
羲和拉着孩子往屋后去,她设的落脚屋舍在学院的最后面,一来开一小后门与吉量各有一片天地,二来亲手料理药田和图书室等。为了符合如今人的说法,那便是可以分等级以作鼓励的藏书室。
叫李六送来两桶热水,打来给孩子洗漱再换上一身整洁的衣裳。
“你叫什么?”
“白起。”
羲和仔细的打量一眼,半湿的长发落在身上,洗净后略显秀气的面容并无初来登门的窘迫。眼瞳黑白分明满是好奇,唯有揪着衣袖的手显出几分胆怯。
真没看出来。
“过来坐。”
这毕竟是小妮的儿子,千里迢迢的赶来总要感受一点应有的待遇。
羲和尽量不将怒意转到这孩子身上,略带温柔拍着身侧的蒲团。
白起个子太小,他坐下来后更小一团了。羲和手里拿着布巾想给他擦洗头发,没想到这孩子不肯背过身来,仰着头看着她。
羲和低头。
“太师祖。”
“嗯?”
“轻点。”
“……”
这一头满经风霜而糟乱不堪的长发没有梳洗打理,羲和差点将布巾丢出去。她瞪着这个胆子不小的小子,神色阴云转晴。
白起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石刀。
那是她当初亲手给小妮的,因而格外看重的贴身带着,连白孙也未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