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拍拍他的肩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给他,“这是给你的,出门交际,不要小气。”
赵传炜看了看银票,直摆手,“大哥,这太多了。”
世子爷塞进他手里,“没出息,这点零花钱也叫多。你的侍卫们,随从们,要好生收拢,别让他们嘴巴跟个筛子似的,人家一问,什么都说了。”
赵传炜忽然蹦了起来,“他们说甚了?”
他哥对着他神秘一笑,“英雄救美,啧啧。”
赵传炜把银票往怀里一塞,“我回去就把他们退给阿爹。”
说完,他气哼哼的走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他让书君把几个侍卫都叫了过来,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廊下。
等侍卫们来了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们都回去收拾行李,明儿都回福建去。”
几个侍卫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都跪了下来,首领吕侍卫问,“三公子何故撵我们走?”
赵传炜笑着回答,“你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大英雄,跟着我这个身无寸功的毛头小子,辱没了你们。书君,一人给些银子,明儿就让他们回去找我阿爹。”
说完,他转身进屋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立刻都看向书君。开玩笑,要是他们都被撵回去了,公爷知道了,还能饶了他们。
书君摇摇头,“我也救不了你们,公子说的话你们不听,公子哪里还敢用你们。”
吕侍卫大惊,“我们再不敢阳奉阴违的。”
书君提点他们,“三公子那日救人的事情,怎么传得世子爷都知道了。公子什么年纪,最是要脸面的时候,被世子爷问到脸上,很好看?”
吕侍卫明白了,他们是三公子的侍卫,老太爷一问就招了,这是大忌。
虽说老太爷没有恶意,但他们这也是不忠的表现。公爷当日就说了,“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老三,要是觉得不合适,现在提出来。若是不提,以后就替我好生照顾他,除了他,这世上你们再无二主,连我的话你们也可以不听。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他年少,没得说,自己回老家种田去吧。”
公爷说的委婉,什么种田,那就是一辈子被钉死了。不忠心的人,谁敢用你。
吕侍卫越想越怕,越来越后悔,回京之后,安逸的日子让他忘了规矩。三公子虽然还小,但也是他们的正经主子,他们这样做,三公子生气了!
吕侍卫知道自己不能辩解,带着侍卫们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
后来还是世子爷来劝弟弟,“好了,把你的驴脾气收一收,他们经了这一朝,定然不敢再犯了。不信你明儿再偷偷干点事儿,看看我能不能问得出来。”
说完,他冲弟弟眨眨眼睛。
赵传炜红了红脸,“那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他们这一回。”
侍卫风波算是过去了,吕侍卫几个自此再不敢把赵传炜当小孩子看待,这是他们的正经主子,以后不管风里雨里,主子一句话,他们不能退缩,更别说三公子一向对他们优厚的很。
杨家那边,杨太傅把莫九郎放在马棚里关了一个多月。
莫九郎从刚开始的害怕、到欣喜、到恐惧、到绝望,最后变得痴痴呆呆,整日翻来覆去的念叨,“姑父,我再也不敢了。”
莫家那边,老秦姨娘婆媳两个快急疯了。孙子一个多月没回来,跟去的随从也都不见了。他们找遍了京郊,几个人仿佛失踪了一样。
当日那个地头蛇连个影子都没了,那群帮手,也都早跑了。
老秦姨娘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可能败露了。她在家里辗转反侧,想来找女儿,可莫氏被杨太傅关在了后院。
莫氏是个聋子,从来不参与京城妇人之间的交接,她就是几年不出门,都没人关注她。
老秦姨娘往杨家送的信,如同石沉大海。
最后,她实在扛不住了,对二老太爷说了实话。
二老太爷当场差点没昏过去,左右开弓抽了她几个嘴巴子,“你个黑了心肝的蠢婆娘,你害了我儿子还不够,又要把我孙子害死不成!”
老秦姨娘哭,“老爷,我也是为了九郎好啊。”
二老太爷对着她的脸吐了口口水,“呸,你也不照照镜子,九郎那个样子,能配得上?我跟你说实话,就算九郎有出息,你也别想。女婿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是他怕了你,我告诉你,他一直记着呢,如今你把活生生的把柄递给了他,你,你,我的九郎性命不保啊!”
说完,二老太爷瘫坐在椅子上。
老秦姨娘忽然害怕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她女婿是冷酷无情的当朝太傅,处理贪官污吏时,他砍人头就跟切菜瓜一样干净利落。她以为那就是她的女婿,虽然这个女婿是她使了手段得来的,但她女儿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难道还能记仇不成。
老秦姨娘越想越害怕,又哭了起来,“老爷,老爷,求您救救九郎吧,我就这一个孙子呀!”
二老太爷满脸灰败,“救不了他了,九郎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你要祈祷他没有得手,这样还能落条命。要是九郎得手了,不光九郎保不住,老二也保不住了。你个蠢婆娘,你是真蠢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我的小妾罢了。我是谁,我不是什么太傅的岳丈,我就是莫家的一个庶子。连我见了女婿都客客气气的,你倒敢去算计他的掌上明珠。你是不是以为他还是当初在咱们家附学的那个穷小子?你知不知道,他在圣上面前的体面,满朝文武都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跟你说,要是九郎有什么不测,你,你就去陪着孙子吧。”
老秦姨娘嗷得一嗓子叫了出来,“老爷,老爷,求您救命。”
二老太爷一挥袖子,回了正房找二老太太去了。
二老太太听说后,冷哼了一声,“你的心肝肉惹的祸,叫我去圆场子?莫老二,别痴心妄想了。大不了女婿生气,你和你的心肝肉一起给外孙女赔命就是了。”
二老太爷有些落寞,“咱们正经夫妻,难道你一点不在乎我的死活?”
二老太太笑了,“我在乎你,你又何曾在乎我呢。年轻的时候,要不是有婆母在家里镇着,你的心肝肉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后来阿娘去了,女婿官越做越大,好嘛,你好悬没把她扶正了。得亏女婿是个正经人,眼里只认我这个嫡岳母,不然你们两个还能让我好过?”
二老太爷见老妻说的话句句如刀子一样,心里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后悔年轻时不应该宠爱秦氏太过。
二老太太坚决不管,老秦姨娘在她院子外头跪了几个时辰,她丝毫不为所动。贱人,你就是在我房门口吊死了,我也不会眨眨眼。
她年轻时多难啊,丈夫是庶子,她在婆母面前本来就没多少脸面,家里的妾室比她还威风。二老太爷自己是庶子,总觉得天下的正妻们都是刻薄狠毒的,处处防着她,怕她害了他的心肝肉。
她忍了多少年,如今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有太平日子过,她管那贱人的死活,大不了老头子休了自己就是了!
杨太傅关了莫九郎一个多月,觉得日子也够了,决定放他回去。但回去之前,杨太傅觉得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该做个了断了。
他让莫管事找了人,断了莫九郎的命根子,又养好了他的伤,然后让人把莫九郎连同几个随从一起送回了莫家。
莫家喜从天降,老秦姨娘抱着孙子痛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发现孙子有些痴呆,她拍拍孙子的脸,“九郎,你怎么了?”
莫九郎痴痴呆呆的,“姑父,我再也不敢了。”
老秦姨娘又喊他两声,他仍旧痴痴呆呆的。
老秦姨娘惊惧,“九郎,九郎啊,你怎么啦,你快看看我啊,我是阿奶啊。”
老秦姨娘这会子也不管什么妻妾之道了,把平日里孙子私底下对她的称呼叫了出来。正经论起来,她算什么阿奶,不过一个妾室罢了。
莫九郎抬眼看了她,忽然眼里开始冒泪花,“阿奶,您去告诉姑父,我再也不敢了。”
二老太太看了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莫九郎的几个随从,这些人这些日子就是被关了起来,虽然吃不饱,倒没挨打。
三伏天中,杨家也不给他们洗澡,一个个臭烘烘的。
老秦姨娘以为孙子被吓着了,和莫二太太一起,让人伺候莫九郎洗漱。
莫九郎的几个通房一起动手,合伙给他洗澡。老秦姨娘婆媳二人在外面候着,忽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群尖叫声。
婆媳两个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立刻冲了进去,一个丫头跌坐在地上,另外几个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老秦姨娘拉起地上那个丫头,大声问她,“鬼掐你了?”
丫头满眼惊恐,“九郎,九郎他,他……”
丫头说不下去了,她也不敢说。
老秦姨娘见这丫头不中用,又抓住旁边一个问,“你来说!”
那丫头继续发抖,“九郎,九郎他,他被人害了!”
老秦姨娘发蒙,“你说清楚些,他到底怎么了?再不说我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