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吓得瑟瑟发抖,“大少爷,太太,太太去了慈恩寺。”
杨玉昆拔腿又往前院里去,杨太傅正坐在书桌前写东西,见他一头冲进来,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
杨玉昆平复了下心情,坐下后低声问,“阿爹,阿娘哪里去了?”
杨太傅下笔不停,“以后,你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杨玉昆瞪大了眼睛,“阿爹,难道,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杨太傅嗯了一声,“不假。”
杨玉昆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窟,“阿爹,阿娘,阿娘定然不是有意的。”
杨太傅又嗯了一声,“所以我留她一条命,若是有意的,你就要戴两重孝了。”
杨玉昆闭上了眼睛,“阿爹,阿娘以后,就要一直在哪里吗?”
杨太傅抬头看向她,“你想让她去哪里?回正院,继续做一品诰命?”
杨玉昆忽然跪下了,”阿爹,儿子求您,让阿娘出来好不好?那里日子清苦,阿娘如何能熬的住。让她以后跟着儿子也行,不做杨夫人,就当儿子认了个干娘,儿子奉养她住在外面,绝不回府里。”
杨太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心疼你阿娘,难道我阿娘就该死?”
杨玉昆顿时噎住了,他是嫡长孙,陈氏真心疼爱他。陈氏被莫氏误杀,不管他站在哪一边,都是不孝,杨玉昆感觉自己要被撕成了两半了。
杨太傅见儿子十分为难,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退亲的时候。他心里有些不忍,起身走了过来,拉起了他。
“昆哥儿,为父不想让你为难,才在你回来之前,把实情都办了。你放心,慈恩寺那里,我已经付了十年的银子,够她吃喝用度。你们若是想去看她,我不拦着。但想让她出来,等我死了再说吧。你好生给你阿奶守孝,也算替你母亲赎罪。”
杨玉昆低下了头,“阿爹,儿子不孝。”
杨太傅背对着他,“这和你无关,你莫要学你姐姐,总想干涉长辈的事情。我与你母亲,今生无缘,来生更不想在一起。她厌恶我,我厌恶她,何苦还要凑在一起。你若是看不开这个,以后做了官,还怎么放开胸襟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情。”
杨玉昆沉默了许久,擦了擦眼泪,“儿子知道了,多谢阿爹教诲。”
宝娘听说杨玉昆回来后,只默默让人送了些点心过去,什么都没说。她和杨玉昆,大概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杨玉昆给她写的信,虽然为自己的不作为道歉了,但宝娘知道,立场不同,本就无对错。世人眼中,她是李太后的女儿,李太后和莫氏之间的恩怨,他们作为儿女,肯定会受波及。以前她以为自己是杨氏女,现在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媳妇,她没有立场去替李太后母子二人和莫氏和解。
过了几日,杨玉昆去慈恩寺看望莫氏。
莫氏荆钗布裙,头上忽然多了许多白发。她从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夫人,变成个操心自己吃喝拉撒的粗使婆子,瞬间老了几十岁。
莫氏拉着儿子的手痛哭了一场。
杨玉昆安慰莫氏,“阿娘,您好生在这里给阿奶祈福,儿子以后时常来看您。”
莫氏看见他这样说,顿时呆住了,她定定地看着儿子,忽然悲从心来,这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杨玉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莫氏,“阿娘,儿子以后定然好生读书,也给阿娘请封诰命。”
这是杨玉昆骗莫氏的话,莫氏已经不是杨家妇,杨玉昆官做的再大,也没法给她请封诰命了。但莫氏不知道自己被休了,见儿子这样说,心里总算是有了些安慰。
从此,杨玉昆在家守孝,每月把月钱都省下来,去看莫氏的时候都塞给她。
莫氏见儿子这样孝顺,咬牙忍了下来。她就不信,杨太傅能活的比她久。等他死了,她又能回去了。
等到年底的时候,李太后忽然叫了宝娘过去。
宝娘去了身上的孝,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去了明盛园。等她到的时候发现,赵传炜正坐在李太后身边。
她给李太后行礼,赵传炜面带微笑看着她。
李太后拉着宝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眨眼,你就长成大姑娘了。”这话不假,翻年再过个生,宝娘就及笄了。
快十五岁的宝娘,长开了许多,容颜更加出众,虽然穿着素服,难掩倾城之姿。赵传炜每次去杨家,看的挪不开眼。这会子,他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赵传炜目光灼灼,宝娘被盯的缩了缩脚,不去看他,“阿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李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过几日是你阿娘的祭日,你去坟上看看父母。”
宝娘正色应下,“多谢阿娘提醒。”
李太后微笑,“山里荒无人烟,让炜哥儿陪着你一起去。”
宝娘点头,“好,我听阿娘的。”
李太后笑看儿子一眼,“好了,你们去暖阁里玩吧,我要和琼枝商议些事情。”
宝娘行礼退下,赵传炜跟在后面,二人一起进了暖阁。
宝娘才坐下,赵传炜就蹭了过来,“宝儿,你这些日子好不好?”
宝娘点头,“我好的很,你读书累不累?”
赵传炜拉起她的手,“守孝很苦,你是个小娘子,也不用一味死守着规矩。我听外婆说,原来杨家太爷去世时,岳父和杨姑太太经常去外婆家里打牙祭。你还在长身子呢,要是一直清汤寡水,要熬坏了。”
说完,赵传炜把宝娘上下打量一番,检查她有没有饿瘦了。
宝娘轻轻摇头,“我们还好,如今过了百天,阿爹会让厨下每日给我们做一样荤菜,就是阿爹自己,真正恪守礼节。阿爹本来身上就有伤,我怕他身子受不住。”
赵传炜听见后,仔细想了想,安慰宝娘,“你莫担心,这事儿我来解决。”
宝娘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传炜外头看向她,“我没有办法,姨妈肯定有办法。”
宝娘笑了,点了点他的额头,“连长辈也戏弄。”
赵传炜见她笑的娇俏可爱,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搓揉了一番,“宝儿快些长大,给我做新娘子。”
宝娘呸了他一口,“你比我还小两个月呢,倒嫌弃我小了。”宝娘原是二月出生的,实际上比赵传炜大两个月。
赵传炜笑眯眯的,“冬日天冷,你要注意保暖。”
宝娘摸了摸赵传炜手上的茧子,“我还好,家里有炭盆。你们学堂里冷的很,你要注意身子。”
赵传炜把宝娘抱起来放自己腿上,“日子过的真快,我感觉才认识你没多久,一眨眼,你就要及笄了。”
小夫妻在暖阁里叽叽咕咕地说话,李太后准备好了晌午饭,让人来叫她们两个。
过了几日,宝娘和赵传炜去看望霍家夫妇。因此事不好张扬,只带了三四个护卫。
到了霍仲宣夫妇坟前,宝娘把坟墓上的杂草除掉了,磕头烧纸敬香,赵传炜跟着一起磕头。霍家没有儿子,他既然是女婿,就要担起责任。
宝娘磕头的时候在心里默念,告诉霍家夫妇她把银子捐了出去,希望他们能得些福报,下辈子长命百岁。
做完了这些事情,二人携手而归。霍家不是什么大族,这坟山偏僻的很。
还没出山呢,赵传炜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音,他二话不说,立刻将宝娘扑到地上。
旁边的吕侍卫大叫,“保护公子。”
赵家的四个护卫把二人团团围了起来,不远处,忽然冲过来十几个黑衣人,双方成了对峙行事。
赵传炜立刻从怀里摸出个烟花弹,一拉引线,抛向了空中。那烟花弹冲了好几丈高,一声巨响。
赵传炜这些日子非常警觉,今日出门,在别处留了一些人,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强人。
对方见赵传炜求救,知道赵家侍卫不是白给的,他们也不想伤人,兜头洒了许多石灰粉过来。
吕侍卫几个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赵传炜大喝,“分散开,捂住鼻子。”
说完,他搂着宝娘滚到了一边。那些人立刻围了过来,缠住几个侍卫,又有人来拉扯赵传炜和宝娘。
赵传炜身上有匕首,刺了来人一刀,旁边有人一脚踢飞了他的匕首。
宝娘大怒,抽出鞭子对着来人脸上就是一鞭子。
赵传炜把宝娘护在身后,“不知阁下是何来历,敢到我赵家头上撒野。”
领头人笑,“赵公子不必以势压人,我等被逼的没了活路,只得铤而走险。我们只要你身后的小娘子,赵公子若是把人交给我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赵传炜冷笑,“阁下好大的口气,在下的未婚妻,说给你就给你?我这脸不是脸?”
领头人目光冷了下来,“我们不想和赵家为敌,赵公子,不过是个女人,何必以命相搏。”
赵传炜没有退缩,“你们想要什么?”
领头人又笑,“赵公子黄口小儿,我们和你说不着。上。”
剩下的人一拥而上,赵传炜没了兵器,宝娘只有鞭子,很快就落了下风,双双被擒住。
领头人看了看赵传炜,忽然改变了主意,“把这二人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