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依旧是一脸的冰冷。
王爷明明就没有要娶淮安王女儿的打算。
昨日那场暗杀,本是打算顺水推舟,没了新娘,这婚事就此也就作罢了。
可昨晚王爷却连夜将她叫了来,而这新娘也是好端端的宿在房里,毫发未损。
钱嬷嬷这一路而来,想不透王爷一向不是个善变主意的人,为何会突然改了计划,变了一盘的棋局?
可亲眼见了这位王妃,钱嬷嬷算是明白了。
这女子肌肤胜雪,生的明艳动人,放在哪里都是个出挑的美人儿。
而最重要的还是她与白家小姐七分相似的容颜,或许这便是王爷留下她的原因。
江瑾瑜卖了这么多年的胭脂,最能揣测的就是女子和妇人的心思。
可眼前这钱嬷嬷,她却丝毫都看不透。
为保周全,在她还未摸清这些人底细之前,江瑾瑜并未打算跟她们扭着来。
她拽走了骑在腿间的被子,规规矩矩地坐了起来。
钱嬷嬷看着她一把将被子从腿间拽开,行事作风没有半分优雅之态,只冷冷移开了目光,眼不见为净。
之后的半日里,钱嬷嬷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看,审视着,打量着,直叫江瑾瑜觉得她做什么都很不自在。
可偏钱嬷嬷还先开口,“王妃想做什么就做,您只将老奴当空气。”
然后钱嬷嬷就这么往那一戳,目光始终落在江瑾瑜身上。
她走路,钱嬷嬷皱眉……
她坐下,钱嬷嬷还皱眉……
直到她用膳,钱嬷嬷的眉头都蹙成了个疙瘩,黑着一张脸,冷冰冰道:
“王妃,饮汤当用勺饮,不能将汤碗端起直饮,更不可饮出声。”
江瑾瑜端着手中这碗排骨莲藕汤,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然而钱嬷嬷根本不管她是否食之有味,只端坐在凳子上,腰背笔直,手交叠放在腿上,做着示范。
“王妃该如老奴这般,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说话走路皆要端庄得体。
“用膳时,碗与筷不可相撞发出声响,咀嚼时不可露齿,像王妃刚才那般,是大忌。”
江瑾瑜原本还很饿,可经钱嬷嬷这么一扫兴便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嬷嬷……”
江瑾瑜才开口,钱嬷嬷就冷脸。
“王爷让老奴来教王妃学规矩,是为了王妃好,老奴奉主子的命教了,王妃学不学那是您自己的事。”
江瑾瑜不过是想说,学规矩这事可能等她吃饱了再学。
可见钱嬷嬷态度强硬,又回想起永安王那张比钱嬷嬷还冷的脸……最后江瑾瑜妥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姜:嘤~王妃不好当,还要学规矩,要不还是回家卖胭脂算了……
第4章
六月初十,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也是江瑾瑜和容承大婚的日子。
为了不让钱嬷嬷再次看到她不甚雅观的睡姿,江瑾瑜起了个大早,待钱嬷嬷来的时候,她已经端坐在床榻上了。
钱嬷嬷这次来还带了四个婢女一同过来,服侍着她洗漱,梳妆,穿上嫁衣。
没一会,外面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是接亲的队伍到了。
“嬷嬷,这边可妥当了?”
钱嬷嬷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便带新娘子出去。”
如此,一方红盖头遮了眼前的视线,江瑾瑜由着钱嬷嬷扶着,向外面走去。
“王妃,一会老奴告诉您做什么,您便做什么。”
耳侧传来钱嬷嬷冷冰冰的声音。
她迈着昨日现学的小步,一步一步出了驿站。
轿夫将轿子压低,待新娘入轿坐稳,队伍前行,礼乐声也开始响起。
王爷大婚,轰动京城,引得整个城中的百姓前来观看。
街道两旁分别有士兵把守护卫,百姓站在士兵身后,仰头观看这实属难见的壮观景象。
容承墨发玉冠,一身品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他幽深的眸子依旧瞧不出半点喜怒,就好似今日这场大婚与他无关。
轿子里,江瑾瑜从坐进轿子的那一刻,心里便开始复杂忐忑起来
她被钱嬷嬷强硬地教了两天的规矩,昨晚上更是塞给她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要她好好学学。
江瑾瑜翻开一看,那上面画的竟是一男一女在床榻上,未着片缕交叠在一起的画面,江瑾瑜不知他们这是在做何事,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她只看了一页就吓得忙合上册子,瞬间面红耳赤。
可钱嬷嬷却淡定道:“这是夫妻在行房事,明日洞房,王妃就要与王爷这样,王妃若是像今日这般惊慌失措,岂不唐突了王爷?”
钱嬷嬷似是怕她不往心里去,又补充道,“这是为□□子的本分,做妻子若连床榻之事都不能令丈夫满意,日后王妃在府中的日子恐要难过。”
这句话算是警醒了江瑾瑜,她既然嫁给了永安王,做了他的王妃。
无论是考虑到母亲,还是出于自保,她都要在王府站稳脚跟才行。
而想要站稳脚跟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得到王爷的心,有了王爷的青睐,再有了子嗣,她就有了靠山,有了能乘凉的大树。
可她一想起那个冷如冰川的王爷,差点一剑杀了她,那骇人的眸子,冷如冰刀,她心里就开始畏惧。
又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拉回了江瑾瑜的思绪。
轿子落地,一只大掌伸到她面前。
“把手给我。”
这冰冷的声音是容承的。
她犹豫伸手,纤指落在他的掌心,脑海中不期然就浮现出了前日在林中,他伸手带她上马的情景。
第一次见面,他就一剑划开她的盖头,差点杀了她。
可后来也是他救了她。
这般矛盾,但却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想到这,她终于令自己沉稳下来,不再如方才那般担忧。
容承将她带出轿子之后便将她交由了钱嬷嬷,随着礼乐声,入王府,跨火盆,拜天地。
伴着一声“礼成”,江瑾瑜被带去了洞房。
……
婚礼热闹至极,直到夜幕降临,外面的喧闹才渐渐淡了下来。
宴席上,容承已经推了许多人的酒,可几个皇叔长辈的酒他却不得不喝。
送走了这些宾客,一走出屋子便看到天已经染上了深深的暮色。
虽然饮了不少的酒,可容承脚下的步伐却并未有半分偏颇,倒像是丝毫未醉一般。
“王爷……”管家从后面快步追了上来,有些为难地道,“太子召您过去。”
“可知何事?”身穿喜服的容承眉头一蹙,但转瞬又被冷漠覆盖。
“是祁大人在礼部和小公爷吵了起来,惊动了太子。”
容承眸子一紧,也猜到大半是因为拨款的事。
“去礼部。”
他未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向外走。
“可是爷,您今个洞房,王妃……”路秉提醒。
容承瞥了眼洞房的方向,神情没有一丝波澜,道:“走吧。”
新房里,红烛燃烧。
江瑾瑜说服自己,结婚,洞房是所有女子都要经历的事,这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不能害怕。
一会王爷来了,她一定要学着钱嬷嬷教她的,伺候王爷洗漱,宽衣,就寝……
只要哄得他高兴了,那么她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母亲在淮安也能抬得起头。
想着容承虽冷面,可人却生得俊美。
且仔细想来,眉眼竟与那位救过她的言家公子还有几分相似,言公子芝兰玉树,才华斐然,是她欣赏的男子,如此她心里又多了几分坦然接受。
烛心在蜡油里燃得啪啪做响,红烛渐渐燃尽,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江瑾瑜只觉得她坐了许久,后背生麻,可还不见王爷过来。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江瑾瑜心下一跳,攥着衣襟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王爷今晚不会来了,明儿还要入宫去见皇后娘娘,王妃该就寝了。”
这是钱嬷嬷的声音。
她走上前为江瑾瑜摘了盖头,手脚利落的又为她摘了沉沉的凤冠,鸣娟打来热水,为她洗漱宽衣,换上寝衣。
之后红烛燃灭,江瑾瑜一个人躺在这漆黑的屋中,忽而听到窗外传来说话声。
“嬷嬷,灶上一直烧着的水还用吗?”
随后是钱嬷嬷冷冷的回答:“王爷不来,如何用,把火熄了吧。”
只听那婢女应了一声,窗外又恢复宁静。
新婚第一夜就独守空房,江瑾瑜觉得她就是钱嬷嬷说的不得丈夫喜欢的女子。
不知容承是有事务缠身,还是刻意冷落,江瑾瑜只能带着复杂的心情,辗转睡下。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见母亲蹲在院子里,在冷水中洗搓着衣物。
张妈妈一脚踢翻了木盆,脏水溅了母亲一脸:“一个下贱胚子生个废物出来,连个男人都勾不住。”
秦氏在旁冷漠地看着,见张妈妈一脚踩上吴氏生了冻疮的手,狠狠碾压。
江瑾瑜气愤至极,可是身体却被固定在原地,什么也不能做。
就好像她如今身在京师,与母亲相隔千里,半点也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