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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蒙郎 (紫夭)


  说完,她转身撩帘,进了帐子去。
  依吉嗤笑一声,方才转身走了。
  帐中,凌宋儿取出檀木盒子里的白玉烟枪,又让芷秋将箱子里的烟丝儿翻了出来,却摆在案边上,没动。晃神片刻,由得芷秋在一旁沏茶,想来那人今早亲吻时候的委屈,她此时已然定定后悔了,和离二字,不该那么轻易出口。她那蒙郎,看起来是个粗犷汉子,可原心思是这般不经得住玩笑的…
  方才还在走神,乌云琪端着汤药从帐外进了来。见的主仆二人在案旁,便将汤药端来案上,“公主,该吃药了。一会儿乌云琪还得帮你火炙…”
  “嗯…”凌宋儿还想得出神,只答得淡淡。
  乌云琪将那冒着热气的汤药,又往她眼前递了递,“趁热喝药吧,公主…”
  凌宋儿接来药碗,拿着勺子搅了搅药汤。乌云琪见她仍是心不在焉,小心探着,“公主可是方才在外头遇见了依吉?”
  “可莫要听她的鬼话,那丫头自小得理不饶人,都得顺着她的说。不理她便是。”
  凌宋儿正出神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方才反应过来乌云琪的话,“你认得依吉的?”
  话刚出口,又想起来了什么,依吉好似说过,她幼时在汗营生活过一段时日,和乌云琪认得,也不该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乌云琪却直全全交代了清楚,“我额吉本是塔勒汗正妻的。她母亲耶柔仗着三分媚色,却将塔勒阿布的恩宠全要了去。额吉争她不过,心凉如水,才大着肚子投奔来了汗营。幸得大汗恩义,才留得我们母女两人,在汗营从医。”
  “什么?!”凌宋儿惊讶不已。
  一旁芷秋也顿时愣住,半晌才问乌云琪道,“乌云琪和依吉姑娘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嗯…”乌云琪微微点头,又劝了一口凌宋儿喝药。
  凌宋儿端起药碗,一口干了。再问,“方才她还在帐子外头,可有为难于你?”
  乌云琪笑道,“怎么说我也是姐姐,可才不会轻易被她为难的。”
  “那可好了。”
  “那就好。”
  主仆两人异口同声。
  吃过药,乌云琪又来给凌宋儿火炙。前两次蒙哥儿都在旁边护着,就算觉着疼她也不敢喊出来。如今没了人,倒是惊叫得帐子外头都听到了。
  老管家吉仁泰闻得声响,还特地来摇着帐铃,前来问了问,“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情?可需吉仁泰去喊赫尔真回来?”
  凌宋儿忙遣了芷秋去回话,“乌云琪在给公主火炙,赫尔真是知道的。公主说无需惊动他了。”
  吉仁泰这才和善笑着,点头退下。
  待得乌云琪收好火炙折子,凌宋儿面色还未缓过来,又接着问她,“可若依吉日后嫁给达达尔,住来汗营,你和娜布其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抬头不见低头见…便就当看不见好了。我和额吉在汗营做了十余年医女,大汗总该念念我们的功劳的。”乌云琪说着,收好了药箱。“公主好生休息,乌云琪还得去汗营东边去给吉雅家老人看病。”
  凌宋儿点头,她还几分虚弱,便让刚回来的芷秋将人送了出去。身上还伤着,午饭午睡照旧,养着。直到傍晚,蒙哥儿才从军营里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进来帐子,见得她在案前写字,一身薄衣,透着羸弱。
  他先去帐边放了长刀,又换下马靴,才走来案前将她执笔之手捂着放下。“怎的还操劳?方才吉仁泰说你火炙之时受苦,该好生歇息。”
  凌宋儿方才便听闻他进了帐子,不过忙着将刚卜好的卦象记下,好夜里观着星象详解,便没起身。见得他来扶着自己,便索性撂了笔墨。往他怀里靠着,眼中迷离几许,困倦着往他怀中钻去。
  “蒙郎…可不能再生我气了。我昨日只随意一说,那两个字颇重,日后都不会再提了。”
  蒙哥儿心尖儿一软,只将她捂进胸膛。叹气道,“你若再想让我伤怀,再提也无妨。”
  “…我哪儿想,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她靠在他胸前,却是几分安心了。指了指案台一角的檀木盒子和银边布包裹,“烟枪和烟丝儿都在这儿,你若想管,便都帮我收好。日后我都不用了。”
  蒙哥儿看着那檀木盒子和烟丝小包,不觉拧眉看着怀里的人,“好…”
  凌宋儿再道,“如若真的想母后了,问你拿来看看,你可不能不给…”
  “自然不会。”他说着,捂着她肩头,目光落在她方才画好的卦象上。“这是什么?”
  凌宋儿忙伸手将纸张抽了回来,“天机。”
  蒙哥儿自知道是她卜卦用的图像,便没再多问,反倒是揪着自己交领前的刺绣小图,“你还没跟我说说,这是绣的什么东西?”
  “今日沙场,那多和哲言都问我…”
  他顿了顿口气,却又几分试探,“该不会…是猫…”
  “是木南国武将官服上的…穷奇!”凌宋儿连忙解释。昨夜拿着他战袍出气,原本是真想绣个穷奇的,谁知变成了个软猫咪…
  “穷奇?”他几分不信,望着怀里人一本正经,义正言辞,便也只好作罢。“好,我知道了。”
  凌宋儿呼哧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了一劫,忙端起来一旁茶壶,沏了盏茶给他,“蒙郎,你方才沙场练兵,多有辛苦。快喝口茶,好解乏。”
  蒙哥儿接过来,小饮一口,却觉得几分不妥。无事殷勤…听得她又道,“入了夜,你可否带我去一趟黄沙塔?我今夜想看看星象。明日就是和查干之约,还需得小心些。”
  他只道:“夜里风大,让芷秋给你加些衣衫。”
  晚膳伺候的是四道小菜,蒙哥儿陪着她一道儿吃过了,便又被阿布尔汗宣去了客营说话。凌宋儿自在榻前,做了会儿绣工。等得他回来,才让芷秋给自己批好了斗篷,“该去黄沙塔了!”
  蒙哥儿护着她出了门,外头冷风来袭,他又转身回来,给她带好帽子。走来牧场旁,抱着她上了黑纱,他才骑来她身后。驾马往黄沙塔的方向去。
  一盏油灯,照得路面不平。好在黑纱本性认路,蹄踏平草,来得黄沙塔,不费吹灰之力。
  从马上下来,凌宋儿靠在他怀中。走来黄沙塔中,那弯清泉映着月色,几分清清明明。
  二人上了塔,凌宋儿自扶着黄土围墙,望着北边星宿。天狼临月,已见初色。再仔细观了观旁边陪星,和她原想的无异。她这才放了心,只一路奔波过来,肩上的伤早有些不妥。扶着蒙哥儿,便往他怀里去。“蒙郎…我们回吧…”
  蒙哥儿却是迟疑,“看好了?”
  “嗯…”她答着。
  借着月色,蒙哥儿只见得她面色有些发白,忙扶着她坐来塔边一角,“可是不舒服?”
  “没有,还好…”她弱弱娇娇,听起来却不像“还好”…蒙哥儿警觉几分,捂着她肩头,便又去卸她的斗篷,“让我看看伤口…”
  她边捂着,“今日乌云琪来火炙过了,该要快好了…”
  蒙哥儿不许,掐着她的手腕下来,执拧着拨开她肩头衣衫,只见得那处郁青变了紫色,血丝泛滥,竟是有溃烂之势。他眉头一拧,只用衣物重新将她捂好,又直抱着她往黑纱边去。
  凌宋儿却不解:“怎的走的这么急?”
  他将她放上马,又自己跨上马背,只捂着她落入怀里,夹着马腹,扯着马缰,疾跑着往汗营里去。
  从黑纱上下来,蒙哥儿抱着她直去了乌云琪的帐子。
  娜布其母女将要睡下了,才见得他抱着凌宋儿进来。
  乌云琪见事态不对,忙问着。“公主这是怎么了?”
  蒙哥儿只将人放去榻上,“伤口出了变化,你们快看看!”
  娜布其敏锐,忙去取了凌宋儿身后斗篷,又翻开来脖颈衣物,见得那伤口,却是一惊。半晌,皱眉看着蒙哥儿,“是有人重新下手了…”
  “什么意思?”蒙哥儿着紧着。
  娜布其只道:“原来巫术之伤,本已经该要好了。又有人重新下了砝码…”
  “那她怎么办?”蒙哥儿顿觉心焦,“可是那查干干的?”说着抬步要往外去,“我现在就去了结了她!”
  手腕儿却是被一股力道拉了拉,本该是拉不住他的,他却生生顿了足,见她清醒了几分,蒙哥儿忙凑来榻前,“你可觉得好些?不舒服在哪儿?全跟我说说。”
  凌宋儿摇头,“不稍你去了结她,明日便是她的大限。你何必徒添罪孽?”
  蒙哥儿只捂回她双手,“好,我不去。你莫说话,好生歇着。”
  “到底该是不碍事的。”凌宋儿看着他说完,又望着一旁娜布其,“巫术是查干下的,只等我撑过明日,便会好了…”
  娜布其凑来,“那老妖婆该是赌上了性命,与你一搏…”
  “不…不怕…”她声线越来越弱,很快意识迷离,忙捉着一旁蒙哥儿的手,“你别惊,我方才夜观天象。于你我有利,不必和他们太过计较…”
  “好…”蒙哥儿答话。捉着她的手,又去探了探她脸庞。都是冰凉。看得她缓缓入眠,蒙哥儿只觉世间失色…只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淡淡对乌云琪道,“你可随我来照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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