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官在她坚持的目光下寸寸落败,松懈了力道,屈着身子也后退半步。
她半弓着身瞧她喝药,嘴里泛苦。
就这么看着沈赫荣无所谓般灌了大半下去
“娘娘,那药。。。。”
女官欲言又止,语意不详,心下惧是沉重。
“药怎么了。”沈赫荣笑,她攥着帕子点点沾了药渍的红唇,眸色里的笑意倾泄,似有点点星光带着点晶莹。
女官哽咽着声音,用力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赫荣摸了摸高挺的肚子,垂下眸,眼神落在其上,含着温柔的笑意,整个人十分娴静温婉。
“我儿他会好好的。”
她撑高了身子,拿起身旁的书看了起来,一边小声的念着上面的字,神色认真的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着胎教。
沈赫荣自从怀了孩子每天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晕乎乎的,这每天一两个时辰的给孩子念书,对弈确是她最精神的时候,其它时候不是对着窗外的梅花发呆就是摸着高挺的肚子假寐。
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可能真如人所说怀孕会使人柔和。
“听说孩子在肚子里就要多给他念些书,这样的孩子出生后才会更加聪慧。”沈赫荣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
“弘乐王那来了书信。”女官为难的将袖中的藏着的漆红锦云小盒子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沈赫荣嗤笑“放那桌上。他这点偷鸡摸狗的毛病一点没变。”
她认真的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后,才将将歇下,厚厚一本书被她小心仔细的搁在案牍上。
又过了半响,葱白的玉指捻起几块糕点品尝,一边示意女官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书信沈赫荣瞧了一眼,就搁下,又拿起盒子里的另外一件东西,是一块龙纹玉佩。
“都拿出去烧了。”沈赫荣冷笑。
就这点俗物能配的上她肚子的孩子,真是可笑至极。
这皇帝重病后,弘乐王的动作就多了起来,这明里暗里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怕事迹败露。
她气着歇下,想了又想“那玉留下,别的处置了。”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赌气的将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女官叹了一口,自觉退了出去。
外头的光辉泼洒进来,一点点斑驳的光印在沈赫荣的身上,衬的她整个人如沐春风的贤淑。
储寒欣长的身姿立在殿外,透过微微掀起的雕窗,静静的看着里面的女人,他的清冷的眼眸在触到她清瘦而明艳的小脸时,有一瞬的温柔闪过。
一时岁月静好。
外面隐隐有传闻皇帝身体大不如前了,还正值壮年,却沉迷于奢靡,夜夜笙歌,前来请安的太医明里暗里请示过多回,到了最后只道安康。
若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谁瞧出了毛病是真的要治罪的。
这皇宫里就没有人傻到做那出头鸟,这病情也就一再耽搁了去。
那辅佐过两朝的元老,此刻也有心无力,温筠玉摄政王朝积威甚深,加之他们年事已高,怕晚节不保纷纷辞官回家养老,不欲淌这趟浑水。
这些知道一点宫中秘闻的老臣,也只能叹一声可惜了。
但这绝对的利益面前,有急流勇退者,自然也有利益熏心者,盯着眼前这块肉,想扑上去撕咬一口。
弘乐王那边下了朝,就急急回了王府。
他花了大量精力和人力物力渗透进了皇宫,这会却得到最新消息,说沈赫荣肚子里怀的很可能是死胎,这会他不得不重新商议再做打算了。
原本他只要等那孩子一生下来,学着温筠玉做个摄政王岂不享福。
若是死胎,等他熬死了皇帝,再顺势继位不知有几成胜算。
他府门养了门客三千,堪用的却屈指可数,但也够了,几个门下身怀经世之才,辅佐他已是大幸。
他一入府,府中已有门客迎了上来。
“弘乐王。”
几位拱手一拜,面色却不卑不亢,尽显大儒之风。
“请几位随我到书房商讨大事。”弘乐做了个请,相邀几位一道走。
待弘乐王上首一坐,几位齐聚共谋大事。
有眼神的小厮上了一道茶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顺道将门阖上。
“本王从太医院那刚得的消息,荣妃肚子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死胎。”
弘乐面色还算平静,也许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历经了风雨。
座下门人纷纷皱眉。
“荣妃可知?”
“大概是不知。”弘乐凝思,“本王今日刚给我那孩儿送了书信,瞧说很是高兴。”
“现如今皇帝病危,膝下子嗣不丰,若那荣妃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死胎,与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这一消息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可以坐享其成。
“先也不是没别的法子,想那狸猫换太子的戏法,咱们也可以整上一出,待那婴儿一分娩,换个男婴上去,岂不全乎了。”
“嗳,不可。”稳重自持的那位“那后宫前朝都被温贼把控在手上,这一动作可不小,不是白白撞上枪口。”
这种不稳妥的办法与他们无疑是难于登天。
“温贼一日不除,都是个祸害在,我等岂能酣睡。”一人义愤填膺。
“如不杀进去,这皇帝病危,可不就是上天降与王爷登位的征兆,只待兵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说的那人是个武将,一身匪气,说的那是豪情万丈,一个大展宏图的抱负尽显。
那稳重老者还在深思。
“别可是了,错过这一茬,温贼还会给我留下机会吗,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诸侯不能留京太久,等温贼有余力了,岂不将我们都驱赶出京,到那是再想谋划可不占时机了。”
“某也赞成尔这说法。”年轻一点的儒士面容还很白净,稍显生嫩,说话却颇有气度。
“都说琬妃和温贼之间关系不寻常,现如今琬妃一条命吊着,就不信温贼还有心思卖弄本事。”
那老者犹自点头“此事可行。”
效仿当年先帝夺朝,弘乐王倒是像极了先帝,说不定此事大有可为啊。
有句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自古以来诚不欺我。
皇上病重,对弘乐王来说,是好非好,若是真,那皇权更替他有望上位那便是出头之日,若是假,逼宫之日却是他功败之时。
功败垂成就之际,却也顾及不了太多。
拼就还有一半的希望,这压宝押对了,鸡犬一起升天,皇位唾手可得,贪婪噬心都赌这一把。
这兵马粮草都是个问题,至于远在北边的兵马如何悄悄召回京外驻守也是需要小心谨慎行事的,可不能行将踏错了。
这天弘乐王府书房的灯久久未灭。
一转眼又是一个天方吐白时,然而这大雪天天还是灰蒙蒙的,有种天将倾的沉重感,压的人心是不得自由喘息。
林茹阴想出去,她勉力撑起还虚弱的身躯,从塌上翻下来。
还未出殿门就给人挡回去。
她鼓着气,还想与之说道。
门外几人守着不为所动,冷面的紧。
林茹阴咬牙,都是温筠玉的手下,各个和他学的有模有样。
“怎么如此不听话呢,大病初愈,还不躺回去。”
温筠玉黑着张脸大步走来,将她打横抱起,就往殿里走去。
这会林茹阴住的是偏殿,正殿自从红月吊死,再加上她出了事之后就被封锁了,但这偏殿收拾着瞧着和原来的也不差些什么。
她被送回了榻上,一下就被厚实的被锦兜头盖了个严实。
“我就想在自己的宫里转转,别的地方都不去。”林茹阴乖巧的保证道。
她也是太久没出去透气了,勉强憋了几日精神不济时常走神便罢了,今日难得的好兴头,她就想出去走走。
外头的梅花开的正好。
温筠玉一思索,便应允了她。
他唤人拿了一件狐裘给林茹阴披上,细心的替她系上带子,又帮她把帽子遮上,那巴掌大的小脸落在帽檐里就更加粉嫩白皙了,一双杏眼含笑瞅着人心都化了。
他的茵茵儿。
“走吧。”
温筠玉一双墨玉的眼眸盛满笑意,抱着她那团雪白揉了揉那小脑袋,才舍得放开。
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牵着她葱白的小手,随着她的步伐走的缓慢。
温筠玉的手有些凉,在握上她的那一刻,却热了起来,暖的林茹阴心尖都颤了颤,渐渐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被他搂着腰撑着在雪地里缓步走着。
这完全放松的感觉真好,只依靠着他。
温筠玉欣长的身躯却不羸弱,有力的臂膀搂着她的腰,哪怕撑着她整个人的力道也毫不费力。
林茹阴又想起那日婉清要杀她时说的话,想到那些,她就喘不过气来。
他注定活不过二十八岁。
这一想她捂着心头一阵心悸,眉头轻蹙。
“怎么了。”温筠玉看的心下紧张,以为她病又复发了“唤御医来。”
林茹阴抱着他的手,将他拦了回来。
“没事,可能有些累了。”她勉强笑了笑。
温筠玉瞧着她盯着主殿走神,以为她还再惧怕那日之事,安抚道“别怕,这类事情不会在发生了。”